原本就曾经是最亲近的人,又知道彼此喜欢,理智掌管的范围,就没有那么大了。
于舟也听明白了,嘴角不自在地抿起来,然后苏唱看着她笑了,食指在她的手心里稍稍勾了勾。
再把手收回去,撑在床边,看着她。
“那你……嗯,睡会儿吧,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等下叫你。”于舟也不自觉用了气声。
苏唱偏头想了想:“睡到四点半吧,起来收拾收拾,五点出发,回到家不算太晚。”
“好。”
于舟给她关了灯,又关了房门,下楼去打牌。
向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又低头拿牌。
很快到了四点半,于舟按时上去叫苏唱,她已经醒来了,其实就没怎么睡着,小小眯了一会儿,见到于舟先是懒懒地笑了笑,然后就利落地起床换衣服,准备出发。
只剩一桌麻将了,剩下的亲戚们出门逛街还没回来,赵女士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虽然之前说过要走,但赵女士还是想留她。
于舟一家人都这样,好客。
“妈,她还要去见客户,很重要的。本来就是顺便过来的。”于舟说。
“那我给她装上一点酥肉,和香肠,路上饿了可以吃,好不啦?”赵女士用围裙擦着手。
“你别麻烦了,她开车哪有手吃啊,到了就见客户,也吃不了。”于舟觉得麻烦,而且苏唱回家根本不会热来吃的,她知道。
没想到苏唱温温说:“好。”
赵女士开心了,去找保鲜袋,装了两大袋出来,给苏唱拎着,然后和向挽一起把她送出小花园,然后把东西交给苏唱,只剩于舟陪她出去。
于舟揣着兜,跟她一起慢慢走,走到路口,车还停在那。
苏唱把车门打开,先是把东西放了进去,然后扶着后座的车门,没有关,就站着微垂头看着于舟。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于舟站在她面前,有一点疑惑。
“嗯。”
“什么啊?”
苏唱润了润嘴唇,问她:“可以有一个新年吻吗?”
啊这。
于舟闪了闪眼波,耳垂又红了。
她不自觉地咬住上嘴唇,脚后跟拎了拎,有一点紧张。
“舌,舌吻吗?”
话一出口,她想自杀,脑子有泡吧……
苏唱也愣了,然后破冰一样笑了,她说:“噢,原来还有这个选项。”
“不是,”于舟的耳朵眼都冒烟了,解释得有一点手忙脚乱,“我意思是说,如果是那种吻的话,不,不太合适。”
“那,别的选项呢?”
苏唱在撩她,她确定,因为她有点顶不住了。
于舟瞄她一眼:“那你本来说的新年吻,是指亲哪里啊?”
苏唱盯着她的嘴唇,略挑了挑眉:“这里。”
“或者……”她又偏头,视线对上她有一点粉的脸颊,“这里。”
于舟觉得,苏唱用她的视线,把自己整个脸抚摸了一遍。
她很想恶狠狠地说,都不行,别想了,你干嘛,赶紧走吧。咱俩又没关系,你有病吧。
但她看着苏唱握着车门的手,想起这双看起来细腻得不沾阳春水的手,开了四五个小时的车,又要开四五个小时的车回去,来回那么长时间,只为了见她一面。
她的心就硬不起来了。
甚至她想了更多,她想,这个大年初一,苏唱回去,自己一个人在家,吃什么呢,又有谁陪她过年。
苏唱好像,已经很克制了,保有余地地不在自己家里留宿。
但看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又好像是在用“没有留宿”这件事情,不着痕迹地讨要一个“退而求其次”。
于舟看一眼苏唱,心里摇头,不对,这不是苏唱的阴谋。
她哪有那么聪明。
她可能……就是想。
于舟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蚊蝇一样的声音说:“后者。”
说得很别扭,一说完,头就转过去不看她,睫毛有一点颤。
苏唱眼里放了小小的烟花,然后她低头过来,偏脸,轻轻地吻了一下于舟的脸颊。
很有礼貌,没有过多流连,凉凉的触感没有逗留太久,快得近似于一个贴面礼。
然后她说:“我走了,新年快乐。”
于舟的心被拉扯得又酸又胀,她退了小半步,说:“你要说多少遍新年快乐啊!”电话里两遍,当面又一直说。
苏唱愣了愣,然后笑了,她说:“说这么多,是希望你,真的很快乐。”
希望你真的很快乐,于舟,无论我们之间最终的关系被定义成什么样,希望你,真的很快乐。
第78章
晚上果然如苏唱所料,家里喝酒了。
连原本被看作小孩儿的向挽都喝了几杯。不过由于她有了上次喝醉的前车之鉴,她喝得不多,还没到醉的程度,还能清醒地去放鞭炮。
于舟看着她两眼亮晶晶地捧着脸进来,脸颊的红晕从指缝里透出,然后跟于舟有些娇气地说:“头晕了。”
“瞧不了烟花了。”
于舟笑她:“那要不洗洗睡了吧,也不早了。”
向挽摇头:“外头在烤串儿,我的才刚放上去。”
说完又眨着眼睛摇了摇头,糯糯道:“不成,实在是晕。”
“那还不上楼啊?”于舟靠在沙发边,叹气。
向挽却睁着醉意十足的眼,小声问她:“你不送我上去么?”
她的声音很清甜,可是这句话,让于舟听出了一点侵略性。
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向挽。
可向挽一派天真,眼神好像很无辜。
“嗯,”于舟揣在兜里的手动了动,“那要不,我陪你上去。”
话这样说,手却没有伸出来,向挽看了看她的衣兜,没有再要求她搀着,只迈着略微虚浮的步伐,走在前面,手扶着栏杆,一步步地上楼。
肩膀偶然摇晃一下,于舟伸出手,在后面护着,但一直没有碰到她。
向挽顿了顿身形,突然很失落。
如果是从前,于舟是不会顾虑那么多的,当她不想跟自己有过多肢体接触的时候,这意味着,她的肢体语言,远比她的头脑要想得更清楚。
路口的那一幕,她看到了,虽然不是很清楚,但猜也猜得差不多了。
她的想象力和推断的逻辑还用在了更多的地方,譬如说,午后她送苏唱上去,呆了半圈牌的时辰,究竟是做了什么。
“啪”一声轻响,身后的于舟把卧室灯给她打开,很刺眼,向挽眯起来,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
于舟见她眼睛难受,就开了台灯,然后把大灯给关掉。
要出门时,见向挽坐在床尾,正中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于舟。
“去洗漱吧,看你这样子,是洗不了澡了,刷个牙,洗个脸和脚,就早点睡吧。”于舟靠在墙边,跟她说。
“我还不想睡。”她执拗地说。
向挽从来都很听话,可今天有一点乖张,像当初趴在枕头上不起床的娇小姐。
她直勾勾地望着于舟,轻声细语:“你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
“嗯?”于舟有一点愣。
向挽略偏了偏头,回忆:“许久没有在一块儿躺着说说话了,上一回,还是夏天的事儿了。”
“你不大清醒了,挽挽,”于舟走到她面前,蹲下,好言好语地劝她,“应该早点睡。”
“你同我说会儿话,我便睡。”向挽低头望着她。
又回头看一眼床铺:“不必换衣裳,和衣侧卧便是,也不行么?”
后四个字有一点委屈,但她没有转过来。
于舟呼出一口气:“行。”
她先扶着向挽躺下,向挽很乖巧地朝着床中间侧卧,然后于舟绕到另一边,脱了拖鞋,也上了床。
她们像在那个夏天一样四目相对,台灯的光亮像一个怀抱,从向挽的背后照过来,将她瘦削的身影包裹住。
衬得她很孤独。
于舟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真的是长大了,不过才过去了大半年,看上去成熟了一些,脱掉了一点稚气。
于舟忽然有一点难过,因为稚气是用来磨的,要把它放在磨盘里过几遍,才能流淌出温顺而平和的表情。
她问向挽:“挽挽,你最近过得好吗?”
向挽想了想,说:“好,也不好。”
“怎么的呢?”
“生活和工作一切都在变好。”
“那不好呢?”
不好的是,这一切都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醉意让她的呼吸变得粗重,也让她的眼睛不那么透明,不那么澄澈了,她的眼神里有一点晦暗不明,看着于舟,像看一个……猎物。
于舟有一点心惊,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她产生这种错觉。
虽然她嘴上说向挽很坏,但她知道,向挽其实很懂事,很克制,很知道分寸,也极其聪明,她很少显露出这样具有占有欲的眼神。
而且眼神里,还有一点绝望。
向挽仿佛思考了很久,然后用她横空出世的,清甜的嗓音,对于舟说:“我有一些话,想要告诉你。”
于舟呼吸了三下,做好了心理准备,对她说:“嗯。”
“你曾经同我说,让我搬出去找我自个儿的生活,让我来瞧一瞧答案,我如今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