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孟田从客厅往餐厅瞅,“怎么了?”
程勤说:“没事,摔了个碗。”
“碎碎平安,”程孟田说:“小双啊,收拾一下。”
程双撅撅嘴,心道我咋搁哪儿都得干活啊?
她一巴掌扇到程勤胳膊上,“那么着急忙慌的干啥,外面要下雨了,你这样我都不敢让你出去了。”
程勤弹弹程双的额头,转身快走到卧室,将抽屉里面卡片纸张收拾到一个档案袋里,路过餐厅亲一口程双,跟程孟田打声招呼甩门而去。
程孟田回到餐厅,问道:“他这是去找楚扬了?”
“嗯,事情总得解决吧,”程双将破碎的瓷片收拾到簸箕了,“没见过他那么怂过。”
程孟田将收拾餐桌,“你年纪小,不懂,越在乎的事情越容易残疾,没找到解决办法的时候,都要按兵不动,再说啊,楚红的心魔还得自己解。”
程双“切”了一声,“我才不管那么多呢,谁敢动我天堂,我必戳他脊梁,我自己买鞋子,我穿舒服就得了,是丑是美是便宜是昂贵,我管你们呢,那个姓楚叫啥远的咋这么烦人呢,人家俩人的事情瞎参合什么啊,红姨都没表态呢,他先下定义了,真是够够的。”
程孟田摸摸她的头,宠溺地笑笑,“怎么说来着,你这是不是元气少女?不对,你这是怼人,这么直接放到宫斗电视剧里面啊,活不过两集。”
程双目瞪口呆,“哇,老头,你厉害了。”
……
程勤再去楚扬家的路上,楚扬抄起玄关上的车钥匙摔门而出。
楚红吓一跳,连忙跟上去拽着楚扬的衣角,“扬扬,你要去哪儿?”
楚扬也不回答,沉着脸往停车位大步流星的走。
“楚扬,这些都是我的问题,”楚红拉着楚扬不让他在往前迈一步,“儿子,我们再聊聊。”
狂风呼呼作响,卷起地上细小石子跟沙尘,打在脸上生疼,灌到嘴里咯牙,楚扬有些睁不开眼睛,“妈妈,请您回去,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请您让我消化一下,行么?”
那句“行么”带着恳求,带着坚定,带着一些受伤和委屈。
楚红松开了手,嘴唇颤抖,终是说了一句,“妈妈爱你。”
某些复杂的情绪几乎要夺眶而出,楚扬断断续续深吸口气,扭头就走。
楚红看见他扬尘而去,佝偻的身体仿佛要抽空一般,没了少女时聘婷多姿,突然变老了,再过几年,就是个干瘪的小老太太。
她当初非要这个孩子,起初是个念想,等他慢慢长大的时候,才却发现母亲这个不能辞职的职业,好像做的并不怎么好,她没有给儿子一个全乎的家,她想的不多,要的不多,只想让儿子过着正常的生活,读书,学习,毕业,工作,娶妻,生子……
天空惊雷滚滚,白光一闪,劈断长空。
楚红倏地惊醒。
如果真的按照自己希冀的路线走下去,那么世上会不会又多了一个她这样的人,那自己的儿子又被至于何种境地!
楚扬闯了两个红灯之后就有些后悔了,难得抽空算算自己会扣几分。
他将车子停到路边,豆大的雨水从天而降,接着像是谁打翻水盆,瞬间淹湿整片地面。
一切尘埃落定。
雨刷敬业的工作着,发出微弱的声音,跟哗啦啦的雨水交相呼应,一唱一和,将车内的落寞刻画如此细腻。
这样的鬼天气,真是惹得让人想哭。
楚扬听完楚红说的那些往事后,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周围黑压压一片瘴气,要将他吸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需要汲取空气,破门而出去发泄心中的抑郁。
所有愤怒的,震惊的,委屈的,难过的,悲伤的,各种各样,说上来的,说不上来的,就像打翻的五味瓶,就像快进的默片,想要的,不想要的,一股脑倾入大脑,看尽人生百态,尝尽酸甜苦辣。
不是没有爸爸,只是那人……可能不太想认他而已。
闷热的天气终于缓解,倾盆大雨终于如约而至。
出来干什么呢?去哪里呢,找谁去呢?或质问,或埋怨,或者争吵一番,或者简单粗暴打一架。
可是发泄完了呢?
好想程勤,真的好想。
楚扬掏出电话,突然想到:楚宏远是知道内情的,那天下去那么久,肯定什么都说了。
程勤一直不接电话,只回复让他好好照顾妈妈,他是不是……要退缩了?
现在某种关系“升级”了,他是不是无法面对,要躲起来了?
楚扬紧紧握着手机——不行!门都没有。
后方十字路口,红绿灯四个方向的时间延迟,雨大夜黑,空荡荡的马路没人注意一辆福田轻卡自西向东,掐着最后几秒加速,而一辆君威自南向北,在绿灯最后几秒准备穿越十字口,不想在等下一个红灯。
双方在大雨磅礴的夜晚,不出意外发生一起车祸。
君威受重力被撞飞,转着圈儿不受控制地砸到路边刚起步的辉腾上。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有铺垫,没明写,雷到小天使们了么么哒,快吓死了。
这周完结。
☆、劫后
一个青葱少年站在人声鼎沸,喧嚣热闹的街口。
十字街头,东南西北的路无限延伸,他茫然无措看着车水马龙,南来北往的过客,就像一团空气,谁也没有注意到。
少年站的有些累,想去街边的长凳上休息一下,刚要挪动,才发现自己的脚不能动,伸出双手,能透过手心中的疤痕清晰的看见地下的石板路。
魂魄么?死了么?
他飘到长凳上,慢慢的坐下,不知道要去哪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如果有人给他一杯温热的咖啡,他想他能安静的看一天来回穿梭的人们。
有人叫着程勤,生生不息,没人答应,不像是找人,更像是叫魂儿,他四处搜索,那种焦急灼热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听着很近,又很远。
倏的,周围的俊男靓女,老叟幼童,穿着像五颜六色的衣服,浑身变得扭曲,呈顺时针如同旋窝一样,被强大的吸引力埋葬在世界的尽头。
万籁俱静,少年眼前一片白光。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人似乎按着他的头,耳边响着:“对不起,市长,都是我儿子不好伤了贵公子,请您高抬贵手……”
话语很清晰,可是也就是清晰的听着,麻木的听着,像一个局外人,冷眼观望,心脏正常跳跃,没有一丝起伏……
仅存的剩余价值,好像也是为了别人,有什么关系,拿去。如同行尸走肉,少年闭上眼,好像看见自己的心魔,也好像没看见。
没意思。
屋外青天碧水,草长莺飞,淡黄色的迎春花飘着淡雅的清香,窗户上落下一只大胖鸟,圆圆的看不见脚,歪着头叽叽喳喳冲他叫唤。
有人敲窗,锲而不舍。
少年麻木不仁,内心没有任何欲/望。
大橙子哥哥,大橙子哥哥……
是喊他么?
程叔叔——
少年的心终于微恙。
飘过去,打开窗子,看见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小屁孩儿,举着一块没有包装,看着就像劣质产品的巧克力,献宝似的睁着一双漂亮的鹿眼,像是要把全世界最好东西倾囊而出,无怨无悔。
清澈的眼眸,如同冬季温暖的泉水瞬间填满干涸的溪流,涓涓流动,向小河,向湖泊,向大海。
小屁孩慢慢变了样子,头发长了,个头高了,身体结实了,唯独不变的是那双坚定的眼睛,透过那双明眸,能看见那颗永不放弃的心。
“程叔叔,我们回家。”
对,回家,家里还有只羊等着他。
狗还没有买,房产证还没有更名过户,□□尚未交给他保管,二人的签售会还没有参加,《降妖》的片花还没有看见过,《神鼎》还没有完结,那很好的一生还没开始,他是那个傻乎乎又腹黑熊孩子的男神,怎么能说走就走,言而无信?!
微微睁开眼,雨后的曙光格外醒目,半合的眼睛慢慢对准焦距,搜索着,探寻着,对上那道令人心安,让人溺毙的目光后,终于扯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大夫,大夫,”楚扬鼻青脸肿,额头上方还有一道血口,慌里慌张向门口蹒跚,声音虚弱,却铿锵有力,“大夫,他醒了,醒了。”
两个白大褂闻声而来,扒着程勤的眼皮,听心肺……
楚扬一瘸一拐站在边上,凑过去,内心焦灼。
医生检查完毕后,做了临床总结,交代护士小姐几句后打量楚扬,“哎?你是隔壁普通病房的吧,怎么跑这儿了,你有轻微脑震荡,快回去躺着休息。”
楚扬不在状态的点点头,左耳听右耳冒,眼睛直视病床,典型的心不在焉,医生还要说些什么,就被另一个焦急的医生叫走了,临走前还点点他。
屋子里心脏监护仪发出均匀的“滴滴”声音。
护士小姐转身拿药品的时候,差点儿踩到楚扬受伤的脚面,“你也是病号呢,快去歇着。”
楚扬抿着嘴角未动,床上之人叫人牵肠挂肚,他怕转个身,闭个眼,那人就会出现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