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见他这幅样子,试探的说道:“你是肇事司机?”
楚扬这才发现有人跟他说话,慢半拍“啊?”了一声。
护士小姐安慰道:“没事的,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不要着急,你也是病号呢,轻微脑震荡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赶紧回去休息,你还在观察期呢。”
“姐姐,我不是肇事者,能让我在这儿么?”楚扬眨眨眼,看上去有些可怜,声音掷地有声,“我是他的爱人。”
护士小姐正在配药的手一顿,针头差点杵手上,她转头瞅瞅程勤,确认那露出平坦的胸膛是个男的,目光调转又看看他确定性别一致,最后贴心的笑笑,“那你坐那边看着,好吗,你在这晃悠,会打扰到我。”
楚扬点点头,刚要听话去那边,又折回来不确定地问:“他真的醒了,是吗?”
护士小姐点点头,说:“嗯,他醒了,脱离危险了,就是伤的太重,有点虚弱。”
楚扬深深输口气,绷着的弦儿似乎松了一点儿,接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扶着额头慢慢挪到后面的凳子上缓气,“我以为是我的错觉,我以为他醒不了。”
护士小姐再次笑笑,没再理他,换成一张严肃认真的脸,将配好的药水推进输液器,等她做完这一切,端着药盘跟楚扬交代几句,慢慢合上病房的门。
程勤浑身好像动不了,罩着氧气罩亦不能说话,手指能微微晃动,但是颇费力气,唯独心灵的窗户跟轱辘似的,上下左右浮动,在可控范围内自由活动。
程勤这是真的醒了。
楚扬挪过去,坐在床边,看着对方满身的纱布跟仪器,无从下手。
程勤似乎知道对方想碰触他,对他眨眨眼。
楚扬哆哆嗦嗦伸出一只手,轻轻覆盖在程勤的手背上,试探对方有温度后,终于出了一口气,盯着对方沉默几秒后,正大光明的涕泗交流。
以前有次哭还知道扎进程勤怀里娇羞一下,现在毫无避讳。
可能太怕了。
楚扬哭的像个熊孩子,鼻音浓重,说:“你别想躲着我!”
程勤跟着眼圈儿红了,费劲力气将插/着针头的手覆盖在楚扬的手指上,却没有力气紧紧握住。
他想说,我不会躲着你,我要好好牵着你。
程勤的心意楚扬懂,抬手抹掉一行鼻子两行泪,看见程勤眼睛有些弯弯的,突然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于是故意黑脸,“不许笑!”
程勤的眼更弯了,手指也紧了一点,用尽刚刚积攒的力量讨好对方。
然后,楚扬看见程勤哭了。
眼角的泪水无声无息流淌,一冒一冒夺眶而出,像离别多年的恋人,又像重生后的喜极而泣。
楚扬擦掉他的眼泪,撇撇嘴,“别哭了,丢人不?”
程勤深情注视着,眼神调转似乎是在划拉自己目前的状况,眉毛肉眼可见微微皱起。
他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是不是缺胳膊,是不是少腿,是不是破相了,身体上会不会留疤,手心上已经有俩了,万一别处,尤其是屁股什么的也有,以后开车有心里阴影可咋整?
楚扬笑了笑,摩挲他小指指肚,当然知道对方的花花肠子,“程勤,你要是瘸了,我就是你的腿,你要是没了胳膊,我就是你的胳膊,你要是伤了脑子,我就是你的脑子……”
程勤抛给对方一对等号眼,默默抽回自己的小手指。
妈的,是亲对象么,就不能盼他一点好么?
楚扬也觉得自己“诅咒式”表白有点傻缺,这不是轻微脑震荡,这是重度脑残。
“对不起,我语无伦次了,”楚扬拍一下自己的脑袋以示惩罚,“我就是想说,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要守着你,谁也不能带走你,我会跟他讨命,你以后烦我了,也得看着我,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不能离开我,你赶走,我就真让你缺胳膊少腿,我就锁起你来cao死你……呃……”
那微弱的一巴掌,使这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扛把子轻微脑震荡患者出现生理性呕吐。
程勤:“……”
程勤翻个白眼,好像又要晕过去似的,气氛这么好,楚扬的表白让他浑身正激动听的正带劲的时候
——对方吐了!
算过他心里阴影面积么?!
楚扬干呕几声,脸色苍白,程勤盯着他干着急。
楚扬缓了一会儿,看来人的意志还是挺强大的,他说:“我要跟你在一起,永远跟你在一起!”
程勤的嘴巴,在氧气罩里面说了一个口型。
——“好!”
然后,他的小拇指主动勾住楚扬的小拇指,就像小时候那个拿着巧克力糖的小屁孩儿跟他约定,以后要教他画画一样,等着他,跟他一所大学,一起成为一名画家。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谁是大坏蛋!
两个有为青年,岁数加起来已过半百,像俩个傻子一样,留着劫后余生的泪水。
他们都不完美。
年少的伤痛,被抛弃的沉痛,尝尽一碗水端不平的冷落,群嘲后默默舔伤坚强的活。还好,楚扬的执着,程勤幡然醒悟,在鬼门关周围方圆百里溜达一圈儿,终于还在一起。
谁也扯不开。
而现在,他们要感谢不完美,因为不完美才遇到彼此,拥有一份完整的爱情。
在我喜欢你的情况下,正好你也喜欢我。
在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的时候,正好你也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这盆狗血撒完了。
等我的番外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哈哈哈哈
☆、尾声
因为一场车祸,程勤新买没半年的手机不知道掉哪儿了,那天大雨如注,没多久就发布橙色预警,这年头不光山区闹洪水,爆发泥石流,城市也有大雨天在车里闷死的,这事儿已经完全不新鲜了。
程双心里不踏实,要说他们两情相悦,没有一炮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夜未归兴许正情意浓浓,小别胜新婚呢,但是第二天早上二人电话双双无人接听,最后均不在服务器,这就让人心里发毛了。
程双不敢找温文泽,也不想麻烦程天,最后没招儿了,去楚扬的家饭店找楚宏远。
得亏有次楚扬请学生会的朋友们嗨搓一顿,要不然还不知道这饭店是他家的。
楚宏远联系楚红,得知楚扬出去了,亦是彻夜未归,这下子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一圈儿人的心都跟着七上八下,提心吊胆起来。
楚宏远办事还是挺有效率的,中午之间就将二人目前的“落脚点”扒了出来。
程勤摘掉氧气罩后,病房迎来第一波探病家属。
程双没敢告诉程孟田,最近老头因为家事挺闹心,血压都跟着高了,她怕他看见程勤状况不好的样子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真糟心了。她也没告诉父母,毕竟那两位大仙正焦心程天的事情。于是只身一人跟着楚扬的家人来到医院。
敲门声响过三下,先进门的是楚建国,然后是楚宏远,最后是程双驾着楚红。
屋里的二人都没在意,以为又是医生跟护士。
楚扬正用棉签蘸水涂抹程勤干裂的嘴唇,动作小心翼翼,程勤不说话,眼睛弯弯的看着楚扬,乖巧又温顺,完全没有动嘴酸别人时候那拽样儿。
一行人站在门口,看着这幅画面,谁也不想发出单音节破坏这份儿美好。
程双小孩子心性,自己那番劝说使得自家哥哥几乎成了“印度瘪三”,眼泪哗啦啦流出来,抽鼻子的声音使那对“劫后鸳鸯”齐刷刷投来目光。
楚扬连忙站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程双喊了一声“哥”,然后就飞奔过去扑到床上,“你怎么成这样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程勤其实有那么一瞬间,真怕这丫头再给自己填二两伤,可是看见对方哭的那么难受,心里也跟着泛酸,他喘着大气,说道:“没事的。”,然后更多的话,有心思说,但是也没那个力气,还得歇歇攒攒劲儿。
楚建国“哼”了一声,好像再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通知我们!”,然后走过去捏他外孙的胳膊,拍他的大腿,眼睛跟夜视仪似的浑身上下打量,发现只有瘸了点儿之外没什么大碍,就将人推一边去,坐到刚才楚扬坐的凳子上。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想说“没事吧?”凡是长双眼睛的都能瞧出来很有事,想问“你感觉怎么样”,这人说话都费劲,能有什么感觉?
于是这个老头铁青着脸跟程勤大眼瞪小眼。
楚红没楚建国那么粗鲁,摸摸楚扬脸上的伤口,检查一下其他部位,除了气色差一点儿,有黑眼圈,脚瘸了外并未发现别的,捂着嘴道:“扬扬,妈对不起你。”
“没事儿的,”楚扬拍拍楚红的肩膀,擦掉她脸上的泪,“这不没事么?”
楚红说:“还好你们没事,要不我后半辈子真是……”
程勤捏捏程双的手,意思是让她把床位摇高一点,但是程双一头雾水,不知道哥哥的意思。
楚扬连忙过去,“要起来坐会儿么?”
程勤点点头,“我想跟阿姨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