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宋子鹤后悔不迭,言多必失,可是看着鹤书那双眼睛,又忍不住道:“那小道童早就没了踪影,恐怕离开很久了,这要上哪儿去寻他?就算是寻到了,你指望他能说出些什么?”
鹤书又低下头去了。
宋子鹤从她手里扯回袖子,往后退了一步,说道:“记住,不管是前日还是今日我说过的话,你只当做没有听见,为了你的小命,也是为了谢公子好。”他站直身体,一瞬间变得陌生起来,“以后也少来找我,你不过是一个小宫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可得拎得清些。”
他转身想走,思来想去又丢了一句:“谢公子那里你只管瞒着,闲事别管。”
☆、猜疑
天气愈发热起来了。
沈从照派来的太医住进了书阁旁的小院,谢淇奥自然懒得多管,也不愿与他多见面。宋子鹤倒是没有被嫌弃的自觉心,三天两头往书阁跑,开口要替谢淇奥诊脉,又或是与鹤书凑到一起商量什么。
谢淇奥偶尔会冷眼打量他们的动作。他虽然不曾偷听过这两人在自己的背后的对话,但大抵猜得出翻来覆去讨论的不过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这又显得很有趣了,明明是与谢淇奥密切相干的东西,他自己倒显得像个漠不关心的外人。
若说太医来了之后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宋子鹤开了个药方子叫鹤书煎药,每□□着谢淇奥喝下去。在往常,鹤书脾气软,谢淇奥不肯吃药也就罢。如今多了一个太医跟在后面盯着,小侍女捧着药碗上楼时的底气也足了。每当谢淇奥开口想拒绝时,她表现得比过去固执得多。
于是这段时间里,谢淇奥总觉得嘴巴里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味道,惹得他看见宋子鹤的脸色更是不好。
除此以外,夏季中这段时光是谢淇奥觉得最让人觉得舒心的。沈从照许久不出现,似乎完全从他的视线中消失,而谢淇奥又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只要这份平静继续,他便永远不再会出现自己的面前。
也许是因为天气热了,谢淇奥常常不自觉地感到困倦,拿着一本书倚在二楼窗边的椅子上,一不留神就能睡过去。而醒来时,天气也早就暗下来,身上则搭了件外衣。
书阁从不短吃穿用度,鹤书不知怎地恢复了折腾膳食的心思,换着花样煲汤——通通都清淡的很。谢淇奥每日看着那些汤汤水水,有时候还会将食材捞出来,试着猜测这些被炖得软糯的它们原本的模样。
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突然有一天,谢淇奥莫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比过去圆了些,连一张脸也不再像过去那般尖利苍白。这个认识让他感到无比怪异,只能想着自己恐怕被鹤书给喂胖了——倒是不亏侍女的坚持。
鹤书照理端了中药与炖汤上楼。她瞧见谢淇奥站在衣柜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唤道:“公子,吃药了。”
谢淇奥叹了口气,转身捧起碗,没有什么言语,只是一口将药汁全部喝了下去。
鹤书脸上露出小小的一点愧疚,不过转瞬即逝,她微笑起来:“公子要尝点蜜饯么?”
谢淇奥摇头,鹤书看他把空碗放回托盘上,皱着眉抿着唇,想来心里是不大痛快的。她转身,想将托盘放回矮几上,语气轻快道:“今天炖的汤里有菌菇,可香着呢,惹得宋太医还在楼下问我要着喝几口。”
“鹤书,我是不是胖了?”谢淇奥突然开口问道。
“啪”一声,谢淇奥回头,只看那托盘斜摔在矮几边缘,而两个碗则砸碎在地上,汤水混合着食物泼洒了一地。
鹤书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失手,眼睛瞪得大大看着白瓷的碎片,脸上血色全无。
谢淇奥张了张口,还没等他说话,鹤书已经跪了下去,直接用手去捡那瓷片,大声道:“是我走神了!我马上就把这里收拾好。”
那厢,正在书阁里翻找草药书的宋子鹤听到楼上的动静,心里一突,三两步便窜上了三楼,正好看见鹤书埋下去的脊背。
“这是怎么了?”宋子鹤瞧了瞧一旁谢淇奥的脸色,也没看出什么好坏来。
谢淇奥不说话。他看着鹤书,又瞥了一眼宋子鹤,那眼神淡淡的,却叫宋子鹤惊了一跳。
鹤书将瓷片拢到一块,也不管手上被划出了口子,准备直接将它们拾了丢掉。谢淇奥淡淡说了句:“下次小心点吧。”
宋子鹤也不敢冒险,只能自己下楼去,等鹤书兜着碎瓷出现在门外,才凑上去问:“之前可是发生什么了?”
鹤书呆呆地看着宋子鹤,随后急忙摇头:“我摔碎了碗而已,走神了。”
“他没......”宋子鹤想着便是一阵不安。
鹤书倒是笑了,“这怎么可能呢?”她压低声音道,“谁会往哪个事情上猜?就算是说了,这能信?”
宋子鹤将信将疑,不过鹤书说的话也总归是没错。他是不觉得谢淇奥能够猜出事情的真相,又怕这人通过别的什么途径知道。他敢保证自己绝不说漏嘴,就是这个侍女......
“你可切记,说什么话都小心点,问急了只说自己不知道。”宋子鹤千叮咛万嘱咐,“别让你家公子知道......”
“奴婢知道。”鹤书一再点头。
这厢,吴瑾可不知道书阁那里绞尽脑汁的隐瞒。他在御书房皇帝的桌旁,自是有不同的苦恼。自从沈从照那书阁回来,吴瑾便觉得自己再无好日子过。
早朝时尚好,但沈从照若是离开人前,进了书房,可就再无好脸色示人。其实他心情不好时的表情,与平常也无多大差别,只不过那双漆黑的眸子看起来更深沉了些。他有时会笑,那笑容又冷又嘲讽,让人遍体生寒。
吴瑾缩着肩膀,只恨自己不能这几天多出去避一避风头。沈从照看他的眼神,总让自己生出下一秒小命就要休矣的错觉。他战战兢兢地端茶送水,唯恐皇帝陛下想起是自己向他报告谢公子的情况,引出如今这桩祸事。吴瑾又忍不住想起那个罪魁祸首,送药的小道士是成了一堆白骨,可是留下的东西可害了不少人!
如此想着,吴瑾偷偷抬起眼,偷窥起那头沈从照的神情来。皇上正低着头,案上摊开着奏折,若是仔细看,就可知道沈从照其实是在走神,提在手中沾着朱红的毛笔,半天也没动一下。
皇上的心思吴瑾他可猜不着,也不敢猜。那天从书阁回来,沈从照就再也没提过如何处置谢淇奥,仿佛太医说过的话不存在似的。他不去书阁,甚至连后宫都少去了,就偶尔宿在皇后那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决定没有。
若谢淇奥是个女人,那他若有孕,无论身份如何,那可是龙种,沈从照的头一个孩子。偏偏这事儿不是发生在后宫某个妃子或者宫女的身上,而是一个男人......
且不论沈从照怎么想,若是太后知道了,吴瑾打了个寒战,不敢往下想。
☆、圈套
朝堂上仍在为那洪水之事争执不休,户部与工部张牙舞爪闹做一团,将南方这桩大麻烦如同一个皮球一般踢来踢去。
沈从照知道这帮大臣自然不急,毕竟那洪水再滔天,也决计不至于掀到帝都。只是苦了南方受灾的百姓,不知能否耐不住这几次朝廷的磨蹭。
国事不顺,沈从照已足够焦头烂额,谁晓得后宫又起异样状况。
他一向不信鬼神之事,对于什么炼丹之术更认为是无稽之谈。若非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那小道童直接拖出去斩了,落得无人询问;又将那丸药逼着谢淇奥咽下去,惹出如今局面。
事已至此,沈从照只觉得滑稽。他不信那谢淇奥真的能怀上孩子,也不觉得太医院的人会骗自己。至于那被诊出是喜脉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想到谢淇奥的身份,又想到太后对于后宫诞出皇子的催促,留着它总是个麻烦,最好办法是不留痕迹地除去。
思及此处,只听沈从照的声音突然在书房里响起。
“吴瑾,书阁情况如何?”
吴瑾心里一抖,赶忙答道:“宋院使正亲自在书阁照料谢公子,这几天并无异动。”
沈从照皱着眉,忽而道:“你去把宋子鹤唤来,朕有话问他。”
宋子鹤匆匆赶到御书房门口时,心里十分没底,倒不是对自己医术,而是沈从照的脾气。
当今圣上极易喜怒非常,虽然情绪不写脸上,可是发作起来十分吓人。宋子鹤坐上院使位子也不算久,不够他揣摩透皇上幻化无端的心思,只能提心吊胆地干活。
进了书房,沈从照挥退了其余人,只留身边的吴瑾与宋子鹤。
沈从照始终没有说话,似乎是忘了宋子鹤还跪着。书房的底面颇是冷硬,他只觉得膝盖酸疼,寒意顺着骨头往上窜。
宋子鹤只想苦笑,偏偏不能露出为难的表情,只能低着头跪着。
许久之后,才听沈从照问道:“宋子鹤,谢淇奥身体如何?”
“禀告皇上,谢公子以药调理,所伤元气渐已弥补。腹中胎儿自是安好。”
沈从照沉默片刻,只是问:“若朕不想要这个孩子呢?”
“皇上!”宋子鹤与吴瑾俱是吃了一惊,“宫中虽常备此类药物,但以谢公子的身体状况,恐怕无法......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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