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太医来时谢淇奥还在昏迷,还是喝药时问了鹤书才晓得有这回事情。虽然不明白太医再来是为何,他也没有理由将人赶走。
鹤书请了老太医上楼。这次他身边跟着的不是上回的小太监,而是一个年轻人,看装束应当也是太医院的人,大抵是学徒之类的。
谢淇奥放下书。这太医年事已高,面目又极生,他忍不住猜测,沈从照派他来,恐怕看的不是医术,而是口风紧吧。
老太医看他坐在桌边,也不多话,自是取了药箱里的东西摆下,捉了他的手腕开始诊脉。
谢淇奥随他摆弄。鹤书与那青年并排站在一旁,只觉得这次耗费的时间尤为长。
终于收了手,那太医顺了顺自己灰白的胡子,一言不发。谢淇澳放下衣袖,看了一眼老人家的脸色,虽说眉头微皱,倒也没有太多不对。
反而是那青年先开口道:“谢公子,石太医上次开的那服药,您可吃完了吗?”
鹤书答道:“烧退了便没吃了,还剩半服在那儿呢。”
“这可好。”那青年微微一笑,“那半服药也不必再吃了,公子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体虚,石太医回去重新写了一个方子,抓了几服药来,可烦劳谢公子日后服用,好好调理调理。”他说着,从药箱中取出几包白线扎好的药来搁在桌上。
谢淇澳点点头:“真是麻烦了。”话虽如此,面上神情和语气可无半点感谢之意。石太医早已起身下楼,那青年也不恼,看着鹤书将药收好,才跟着太医下楼。
鹤书将他们送出书阁的门,那青年临走前还与她说:“谢公子怕是不爱苦味儿,但那调理身体的药请务必每日熬给他喝。”等鹤书点点头,心里也惦记上了,却又着恼谢淇澳执拗的脾气。等两人走远,她才重新回到阁楼。
“公子,这药怎么办?”
“放那儿吧,或者就丢掉。”谢淇奥翻着书,头也不抬地说,“反正我不喝。”
鹤书只能叹口气。
天气逐渐转热,书阁藏在竹林深处,还算阴凉。但三楼窗口早被地锦遮住大半,风很难吹入,惹得屋子里一片沉闷之气。
谢淇澳起先并不觉得。他身体不好,本就畏寒,天气热些才有些精神。只是这一回,随着气温攀高,他倒是难受起来了。
除了整个人变得懒散而疲惫,恨不得一天都躺在榻上不动弹,谢淇澳时常心悸,一口气停在胸口,不上不下,让他喘得慌。
鹤书这些天忙着给谢淇奥熬些可口凉爽,又不至于太冷的羹汤。他闻着香气还觉得有食欲,等碗端上了桌,瞧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连带着汁水,谢淇奥又忍不住反胃。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自从入宫后,谢淇奥鲜少有身体好的时候。不是被沈从照折腾得遍体鳞伤,就是自己胡闹得病恹恹。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毫无理由,没有大的症状,只是单纯的偶尔不适。
鹤书也没在意。偶尔看见谢淇奥不想吃东西时,才想起太医来时给的药包,说让他调节的理身体。
可惜,公子无论如何也不啃吃药。她一面从井水中拿出湃好的绿豆汤,一面想着。公子虽不爱甜,可怕苦,别说中药,连不放冰糖的百合绿豆汤他都嫌弃。
谢淇奥正在写字,鹤书将瓷碗放在案上朝他推去。谢淇奥瞥了一眼:“绿豆汤?”
“是的,我放了百合,少加了一点冰糖。”
谢淇奥端起碗,神色似乎很为难。
鹤书也不催他,端着木托盘又下了楼。
百合绿豆汤,这是无论宫中还是谢家,甚至是普通百姓家中,夏季常喝的消暑饮品。材料便宜易得,做法简单,味道也不坏。
谢淇澳口中泛苦。过去在家中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谢老妇人唯一会煮的就是绿豆汤,引得众人抢夺一番,恨不得都多喝一口。
脑袋里的记忆混乱起来,谢淇澳食指扶上太阳穴,愈发觉得没有胃口。
上次自己独自出小阁时还是春天。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渴望,他想出小阁走走,哪怕只呆一小会儿,但总归能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谢淇奥起身下楼,打开书阁的门,并不见鹤书的身影。他悄悄走出院中,顺着石子小路径直往竹林走去。
夏天的竹子显得愈发青翠欲滴,遮出一片起伏荡漾的阴凉。谢淇奥不愿去上次那块草坪,折身便往反方向走去。
他未行几步,便见竹林中露出飞挑的一角。那是一个石亭,孤零零地立在林中的空地上。因为少有人至,自然也无人打扫,常年堆满了枯叶。
风从竹间吹过,带着不属于夏季的冷涩。谢淇奥将身上的衣服拢紧,刚出小楼时还觉得这风吹得颇是清爽些,谁料没走几步,那种眩晕感又袭来。
他苍白着脸,加快脚步往亭子走去。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谢淇奥刚踏上亭子的台阶,整个人直接扑向最近的石墩。
然而这并没有让他觉得好受些。谢淇奥俯下身子,手捂住自己胃部,止不住的发抖。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勉强撑起身体,想往回走。
却不料没走两步,谢淇奥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石阶旁。
作者有话要说: 但是似乎不成功。
☆、惊雷
因为南方近日发起洪水,又有瘟疫蔓延,朝堂上不平,沈从照有一段时间没有踏足后宫,脑海中更别提出现谢淇奥的身影。
他不喜欢男人。除却谢淇奥一人,沈从照并未有过其他男宠。而那个人……其实也很难算得上。
男宠么,不就是拿来发泄欲望,顺便解闷逗趣的玩意儿。最低等的要求是乖顺,虽然也有人喜欢性子烈些的——总而言之要能讨人欢心。
至于谢淇奥,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烦。
他过去的身份是麻烦,寻死的意志是麻烦,连带着连世族大家中养出的宜人气韵都成了麻烦。
当初暗中决定留他一条性命时的想法已不可考,但自从自己决定将他囚于宫中时,沈从照就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谢淇奥先自己一步死去。
吴瑾跌跌撞撞冲进御书房时,沈从照几乎想把他一脚踹出宫门。
他正为手中的奏折愁的焦头烂额。这几日,文武大臣为涝灾与瘟疫,几乎是吵了个天翻地覆。下了朝也不得清闲,忙着回家给皇帝上奏折,十分之热闹。
吴瑾伺候自己也有些年头了,别看面容显嫩,见过的风浪倒不少,沈从照不知什么事情让他如此慌张。总之,不会是好事。
果然,吴瑾哆嗦着身体,抖着声音道:“皇上,皇上!竹林那藏书阁,藏书阁,可出事儿了!”
藏书阁?沈从照闻言皱眉,又冷笑起来:“谢淇奥又怎了,想死?告诉他,这个念头趁早没了,他要能死,绝对不会活到现在。如今这般闹,可真是……”
“皇上!不是谢公子又想死,是真的出事啦!”吴瑾也不顾忌讳,凑到沈从照耳边道,“谢公子身边那个小侍女,闹到尚食局去,说是她家主子不知怎么就昏过去,怕是一口气穿不上来便要没。奴才害怕,帮忙召了太医院的人先去,又叫人把风声暂时压住,否则指不定会不会传出去。”
此番话说完,吴瑾惴惴地退下,不知道沈从照心里是个什么判断。谢淇奥入宫这些年,可没少劳烦太医院。他身体始终病恹恹的,但也不会让吴瑾觉得濒死。这次突然说人要不行了,他一开始是不怎么信的。
而那个伺候谢淇奥的小姑娘,吴瑾并不认识。但人家之前都本本分分窝在书阁里,这次慌张成这般模样,又叫他不得不相信,谢淇奥大概是真出事了。
沈从照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他冷着脸,抬眼看向吴瑾,似乎在分析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吴瑾的额头渗出汗液来,就在他将要拔腿而逃时,沈从照终于说话了:“随朕去书阁。”
鹤书站在阁楼下方的楼梯上,呆呆地看着这间小小的房屋里挤入了外人。
因为奔跑和焦虑心情而出的热汗早已冰凉,让她一阵一阵地发冷。
而屋子里的背影,又遮住她看向榻上那人的视线。心里愈发不安,鹤书愈觉得自己头痛难耐,恨不得将自己的头皮撕裂开。
“你还好么?”就在她摇摇晃晃将要倒下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温热有力的手撑住她的肩膀,鹤书缓慢地转头,发现是上回出现那个年轻人。
“我没事。”她低声答道,又连忙问,“我家公子如何?”
“应当不会有大事。”那人柔声安慰她,“今天石太医虽不当值,但来的刘太医医术颇精。”
鹤书这才后知后觉,今天这太医,竟是面生。
“他本不熟悉谢公子的情况,又恐这回生了什么变化,才需要一些时间吧。你且别急。”
鹤书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那年轻人犹豫片刻,见鹤书始终神不附体,终是问道:“我此前给的药,谢公子有按时喝吗?”
鹤书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自然没有。他不爱喝药的……”
年轻人一哂,“那这可就……”他的话没说完,好在鹤书也未在意。领着小侍女下了二楼,青年将她往一张椅子上一摁,“你且坐着休息,我上去瞧瞧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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