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幼清掀起眼帘,透过珠帘虽辨别不清对方情绪几何,但略一思索便明白顾文君的用意。
不过……
“今日怕是不妥了。”赫连幼清道。“但明日本宫要去楼玉台为父皇祈福。”她声音顿了顿,虽早就想好就算顾文君今天不来,也会差人告诉对方准备,但偏偏遇见本人后,总觉得这邀请的话让她莫名的有些别扭。“文君可有时间。”
顾文君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侍笑着应下。
原本顾文君打算出宫去朱雀大街的风麒园走上一圈,届时关于两人关系亲密的‘流言’只会少不会多。
但赫连幼清的提议却更妙。
为圣人祈福,这从根本上就奠定了她之于赫连幼清与旁人不同。
且不说顾文君心中如何所想,赫连幼清道出理由后便见着本该退下的镇南王世子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由得猜想是不是对方还有要事禀报,赫连幼清挥退阁中的众宫侍后,便开口询问。
哪知喝着茶的镇南王世子笑着答道:“多日未见殿下,臣心下惶惶,此番难得进宫,圣人慈悲,准臣可在宫内半日,自然是想和殿下多待一会儿。”
赫连幼清:“……”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
和着对方就是想在外殿坐着喝茶,顺便让她陪着……
直到现在也不知该说顾文君胆子大,还是性情与他人迥然不同,已经懒得再去猜想对方有何居心的赫连幼清站起身就要撵人。
“不巧,本宫不便,世子若无事,便退下罢。”
被徐嬷嬷‘送出’凤翔阁时,顾文君歪头打量着眼前的殿宇半天。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是同盟关系,估计赫连幼清压根就不会在明日邀请她去楼玉台祈福。
只是就是不知道,对自己反感的长公主是因为什么必须要短暂的和自己达成同盟呢?
不过本以为赫连幼清只是随意扯了个理由打发她走,哪知对方‘不便’确实是真的。
消息的来源是刚刚撵她出来的还有性情耿直的司画,小丫头只要稍加‘引诱’,绝对火力全开的直喷。
原来赫连幼清口中的‘不便’是打算出宫。
被喷了一脸的顾文君眼看着司画在徐嬷嬷难得沉下脸的神色后讪讪的闭了嘴,却又在避开徐嬷嬷的目光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得到准确消息的顾文君自然不打算久留,坐上软轿时,心里却止不住的惦记赫连幼清因何出宫?
其实身为长公主,出宫什么的自然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但耐不住司画直言让她不要打扰的态度。
对于赫连幼清,顾文君心下一直都有所警觉。
虽说目前是合作关系,可谁能保证对方在这其间会不会做出影响将来的事?
既然现在摸清赫连幼清的居所,已经打算时不时暗地里偷偷溜进来的顾文君坐在软轿上,四下观察并记住大致区域。
出了宫后,顾文君并没有回去
,而是隐去身形,再次入了宫门。
赫连幼清是在一个时辰后出了凤翔阁。
出宫时,赫连幼清身边伴驾的宫侍不少,最终在一家精美的玉器店停留,面上覆着薄纱的赫连幼清在司画的搀扶下步入殿内,鉴于门被堵严严实实,站在不远处的本来顾文君想要以此混入宫侍中,却在发现走出玉器店,被司画扶着覆着薄纱‘长公主’并非本人后,生生顿住。
假借顾客身份买着路边果酿的顾文君,紧盯着被众人簇拥上了辇驾的‘假公主’,随意喝着果酿后,眼睛登时定在原地。
“剩下的八杯我全都要了。”本是无意买果酿,谁知无心插柳找到‘心头好’,一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商贩,至于那‘假公主’的身份早就被她抛之脑后。
随着宫中众人的离开,本来堵住的玉器店门口再次人声鼎沸起来。
坐在顾文君周围的食客倒是好奇去玉器店的又是哪家新贵,顾文君却已然对眼前意外发现的商铺起了兴趣。
这家商铺贩卖果酿、果脯以及坚果等零食,顾文君刚刚买的那杯果酿正是这家的主打特色。
而在此时的宁王府内,院内的众仆人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总管派到距离宁王最近的书房附近打扫。
那一具具被打得不成人形拖出去的侍卫,显然让众人如履薄冰。
自从宫中回来后,宁王就去了书房,自然也没人敢靠近。
谁知道会不会一不留神触了霉头,身首异处。
但此刻的书房内,并不仅有宁王一人。
坐在案几后的赫连宗峻面色阴鸷,仍旧未换下蟒袍的他微微前倾,眸虽无煞色,却锐利顿现,如寒芒脊背,令人不寒而栗。
他面前正站着一个人。
“这已经不是无量宫第一次办错。”赫连宗峻声音低沉。“上一次本王还权当是因顾文君出了纰漏,但此番明显是无量宫办事不利!这里面到底是何处出了纰漏!”
赫连宗峻盯着眼前人,厉芒于眼角悄然而逝。“三哥。”
他道。
赫连宗峻话音刚落,站在阴影下的青年向前踏出一步,露出本来的样貌。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被素来无所事事,在上京出了名的和善人靖王赫连宗钰。
第一百章
“恐怕这里不是有人蓄意破坏, 便是……”赫连宗钰声音顿住。
“出了奸细。”
他低声道。
赫连宗峻眸光闪过一道厉色。“你发现了什么?”
“这也仅是我的猜测。”赫连宗钰叹道。“且不说不久前的围猎,狼群和顾文君那里皆是出了纰漏,单单有人提前给谢明成报信便以不同寻常, 之前我也曾怀疑与处死的幕僚有关, 但事后想想却又不对,这其中便是无量宫率先出了问题。”
纸扇在掌心轻轻敲击, 赫连宗钰思索片刻又道:“而此番甄选驸马一事, 兵部联合礼部与阁老针方相对, 虽两部不足为据,却又稍微制衡了内阁的权利, 只怕多少令父皇猜忌, 咱们早早就和无量宫通了信,以她们的本事,怎么可能令兵部侍郎和礼部侍郎都活着, 何况……”他顿了顿, 凝眉道:“晋阳在横文楼遇袭一事,无量宫并事前并未通知我,只是她们又因何要抓晋阳,这是其一。其二,她们要抓人却并未抓到, 看似好像是因镇南王世子出现,但换一个角度来看,岂不是御前给晋阳起了个警示?令她早有防备?”
赫连宗峻漫不经心道:“你怀疑谁?三哥。”
赫连宗钰似有顾虑,好一会才低声道:“能知晓咱们这边情况的,无量宫没几个人知晓,只怕是无长老身边出了细作。”
赫连宗钰口中的无长老,正是当日袭击赫连幼清的老妪, 八大长老之一的无常司。
而他的回答却是让赫连宗峻冷笑出声。“你何不说是无常司有问题?”
赫连宗峻眉心拧起,却并未反驳。
或许是早就清楚赫连宗钰的性情,赫连宗峻目光略过他,最终从案几上抽出一道折子丢到了对方手里。
“无量宫已经私下和晋阳见了面,本王可不信无常司那老妖妇不知道,她隐而不报,图谋可见不小。”赫连宗峻紧盯着看着折子面色微变的靖王。
“这,这里面是不是……”靖王张了张口,却在触及赫连宗峻的目光后生生顿住。
“证据摆在本王面前,你叫我如何再信任那老妖妇?”赫连宗峻沉下了脸。“倒是本王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晓无量宫的无常司包
藏祸心!”他话落拍案而起。
靖王面色微变,他想要辩解,却又触及赫连宗峻目光而顿住,最终垂下眼道:“我本以为或许是哪里出了问题,有人刻意栽赃。”
赫连宗峻闻言冷笑道:“如今父皇举棋不定,反倒让一些宵小钻了空子,这时候可不是论儿女情长的时候。”眸中闪过一道阴冷,他继续道:“你该知道,时机可不等人。”
最终此事由靖王调查后续。
赫连宗钰离开前,坐在案后的赫连宗峻却忽然开了口。
“三哥,别忘了你我才是至亲兄弟,那老妪也不过是当初救你一命而已。”
背对着他离开的靖王闻言顿住,好一会儿才道:“你放心,我晓得轻重。”
他说罢,推开了面前的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伪装成‘路人甲’的镇南王世子将手中的果酿全部消灭后也不见赫连幼清半个人影,就在她忍不住猜想对方会不会遭到绑架,已经改头换面的赫连幼清登时让顾文君一愣。
若不是玉蝉仍旧在她身上,面上挂着一圈胡子,乔装成男性身穿西域服饰的赫连幼清还真不一定能让人辨认出来。
跟在赫连幼清身边的还有五名男性,只是一人看着身形娇小,面上虽也挂着胡子,但仔细去看却多少辨认出是司琴。
至于另外四人,身形高壮威猛,两穴高凸,虎虎生风看着倒像是练家子。
见赫连幼清等六人抄了一条胡同走过,买了一袋果脯的顾文君紧跟其后。
约莫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六人在一处位于西街城楼下,不远处的一排排民宅中的一处宅院停下。
躲在墙面之后顾文君见那四名侍卫中的一人先是连敲了五下门,不多时便见着一个老态龙钟走路看着都打颤的‘老人’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