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元灯节前一日送花灯就是喜欢?换句话来说,就算元灯节那日送灯,又怎敢说一定是心悦?”赫连幼清的目光落在那盏精致的花灯上。“我和镇南王世子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晋阳……”赫连幼清的神情不免让齐氏心下一紧。
“顾文君从最初便抱有目的接近我,三番两次制造机会,无非是有所图谋,而他自己也承认确实是有利可图,正巧,父皇有此意向,顾文君于我和阿兄而言也有益处,更确切的说,我们仅是暂时的同盟关系。”齐氏脸上的关心让赫连幼清心下微暖。“你不用担心,就目前而言,我和他并不构成冲突,
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倒是你,这一胎怀委实不易,切要注意身边,若发现有异,及时和阿兄以及我说。”
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齐氏才离开了凤翔阁。
赫连幼清站在琉璃珠帘之后,她看向窗外,齐氏在众宫侍的簇拥下消失在长廊中。
“嬷嬷。”
刚进来没多久的徐嬷嬷听了,忙躬身过去。“殿下。”
“殿前那边可有其他消息传来。”
“老奴正要禀报。”徐嬷嬷颔首低眉道:“正如殿下所料,兵部和工部因为江南制造局的事已与张阁老等人有所嫌隙,今个儿驳斥张阁老门生的,不仅有咱们这边的人,兵部和工部都有参与,其中工部侍郎李立成对谏官陈思直言不忠不孝,圣人已下旨对陈思廷杖三十。”
“三十……”赫连幼清喃喃自语。“父皇看来是有意要放过他。”
徐嬷嬷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赫连幼清自然有留意到。“可是有何变故?”
“陈思死了。”徐嬷嬷道。
赫连幼清眉心一跳。“死了?”
“是,按理儿三十廷杖不至于人会死,但……”徐嬷嬷凝眉道:“传话的小喜子说,陈思是被三十廷杖打死的。”
行刑的是内监的宦官,这其中有何变化也只能是出在那里。
“去查查,行刑的人是谁?”
“是。”徐嬷嬷应道。
赫连幼清想了想又道:“顾文君呢?”
她说这几句时自己莫名的有些尴尬,她甚至说不出尴尬的原因,只怪于刚刚齐氏那番言辞让她心里终究产生了些许不同。
“镇南王世子已在殿前向圣人求娶殿下,只是圣人因信王世子以及东襄王世子一事,并未给个结果。”
不给结果不代表顾文君不会主动出击。
既然许卿雯等人有意将水搅浑,顾文君不介意让水更浑。
听到外面的宫侍传来镇南王世子求见时,赫连幼清又是一愣。
从乾正殿出来后,许卿雯的神色就算不上好,傅怀奕虽依旧是那副沉寂的模样,但落在许卿雯眼中却全全变了味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回到厢院,挥退下宫侍,仅有两人的院落内,许卿雯低声喝道。
傅怀奕唇瓣翕合,到底是又沉默了下去。
“你明知道此次是
最后的机会,你不去求娶赫连幼清,干扰我又作甚!”傅怀奕的闭口不言的态度,不免让本就心绪不好的许卿雯越加烦闷。
眼看着傅怀奕依旧那副闷葫芦的样子,许卿雯气道:“傅怀奕!”
“圣人既然已经拒绝了,你何故又把自己赔进去。”傅怀奕错开了眼。
许卿雯怒极反笑道:“谁说我赔进去了?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自愿的!”
“谢明成为人,你最是看不过,怎么可能是自愿!”傅怀奕沉声道。
“今天就算不是谢明成,也会是另外一个人。”许卿雯看向傅怀奕。“反倒是你,你在殿前提出求娶,只会令皇帝起疑,你明知道他不会同意……”
“我不知道!”未等许卿雯话落,稍显的情绪激动的傅怀奕已然打断,他紧紧的盯着许卿雯,勃然变色的面孔莫名的让许卿雯有时一瞬间的心跳加快,她不自然的率先避开对方的目光。
“我只知道,我若当时不提出来,皇帝就会钦点谢明成为你的世子夫。”他说到这里时声音低哑,之后又停顿了良久,却禁不住让许卿雯生出又是期待又是慌乱的情绪。
她一方面想要对方说出口,一方面却又惧怕对方说出来,矛盾的几乎让许卿雯无措起来。
可心底,到底是没有阻止那或许能让她期待和恐慌的答案。
但是……
“卿雯,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将自己的幸福都赔进去。”
一颗心沉沉的落地,说不出的心绪几何。
她早该知道。
许卿雯微垂下眼,扯动的唇瓣微妙的颤了颤。
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变得艰涩的难受。
难受的让她眼中都漫上的酸楚。
许卿雯向后退了几步,转过身道:“你怎么就知道谢明成不会是我的良人?”
傅怀奕紧跟上前,却被许卿雯喝退。“站住!”
“谢明成什么性情你不是不知道,卿雯……”
“我幸不幸福跟你有什么关系?”许卿雯偏头。“谢明成无论是家世还是才学与我都堪称良配,何况皇帝有意如此,我若违抗只会另其起疑,莫不如遂了老皇帝的意,于被动为主动,反倒与我有益,倒是你,傅怀奕,你在大殿的求娶,不是在帮我,而是害我。”
第九十九章
傅怀奕面色微变, 他盯着许卿雯,沉声道:“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许卿雯看了他一眼就错开了目光。“且不说别的,仲舒, 你父王什么态度不需要我多说你也该知道, 你那庶子的弟弟若不是仗着他姨娘,又岂会威胁到你的位子?你就算不喜, 也该为你和你娘考虑。”
许卿雯见傅怀奕沉默了下来, 心里越加不是滋味, 她撇开头,艰涩道:“求娶赫连幼清是目前你唯一的出路, 不过好在因为你的干扰, 老皇帝还未在乾正殿定下赫连幼清的驸马。”许卿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可以趁此尽快入宫,以不能娶我为由,令老皇帝改变主意, 经此一事, 他应该正头疼你我二人联姻,就此也好扳回一局。”
“……那你呢?”傅怀奕道。
许卿雯笑着近乎有些讽刺,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讽刺谁,只是唇角勾动的弧度让她都变得苦涩起来。
“至于我,你就不必担心, 左右……我也是该成婚的,只不过。”她垂下了眼,好一会儿才道:“就看这谢明成舍不舍得入赘,毕竟我身为藩王世子,就算我想嫁人,我父王也不会同意。何况。”她笑了笑。“好好的世子不做,我干嘛要嫁人?”
许卿雯抬起眼, 她看向傅怀奕,青年眉目舒朗,相貌清俊,生得风流韵致,偏偏却是不喜言笑的人。
他们自小就认识,总角之好,即使很多年过去,她依旧还记得第一次见傅怀奕的样子。
冷冰冰的男娃娃见谁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可是就是对她一点辙都没有。
一定是折服自己的美貌。
小时候的她得意洋洋的想着,掰着手指头算两人何时才能见面。
那一别便是三年,他们时有通信,她将自己的身边的事掰碎了写给仲殊,他们分享着喜悦和忧愁,然后比前一天更期待着相见。
直到及笄的那天,她看到穿了蟒袍的少年郎,仿佛踏着徐徐的清风走来,一步步的,就差踩在了人的心尖上。
她第一次生出慌乱,无措,忐忑的像是初次遇见。
或许是当时的表情太过糟糕,竟然令印象中并不爱笑的仲舒笑了起来。
少年眼笑眉舒,谦
谦君子,陌上其华,眸中都闪烁着令人心跳的星光。
记忆总是让人生出欢喜,继而在欢喜中发了芽,生了根。
勃勃生机的忍不住生出更多的回忆。
她想要笑,却半分笑不出来。
“你现在与其在这里听我说这些,不如尽快入宫。”她听到自己这样说道,脚下却已动了起来。“趁皇帝还未准确的定下人选。”
许卿雯说罢已经走到了厢房,她开了门,将站在廊下的青年紧紧地关在门外。
外面春光正好,屋内却凉的几近让她心底生寒。
她靠在门扉,目光有些发怔。
颊边渐渐落上了淡淡的凉意,仿若落了雨。
傅怀奕怔怔的站在廊下,他盯着门扉,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而此刻的凤翔阁内,在听到顾文君觐见时,赫连幼清率先想的竟然不是对方为什么回来,而是目光落在那盏描绘着小兔子花灯。
等到意识到顾文君并不会进入内殿,而是在外殿召见对方时,赫连幼清已经将小兔子花灯藏进了屏风之后。
赫连幼清:“……”
在喝了第二盏茶后,坐在珠帘外的顾文君才见到在众宫侍的恭迎下的赫连幼清。
因有珠帘遮挡,倒是看不清人的相貌几何。
如今挂着外臣头衔的顾文君自然清楚,尽管凤翔阁是赫连幼清的居所,但毕竟两人身份有别,该回避的还是要避开。
“世子来是有何要事?”
“要事倒谈不上。”顾文君目光落在珠帘上,唇上挂笑的模样不免将她身上的威势减了几分。“殿下可要与臣一同出去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