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玉书,你还记得我吗?”
陈雅云皱眉想了一会儿,似乎想了起来,她立刻胀红了脸,冲沈玉书叫道:“我记得你,我退了跟你的娃娃亲,你记恨在心,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
“不是。”
“我不要看到你,滚!”
“陈小姐,请你冷静一下,我是来帮你的,这位是我特别为你请来的律师。”
沈玉书用手一指苏唯,这句话不仅让陈雅云惊讶,苏唯也被打了个出其不意,一个没忍住,又咳嗽了起来,他急忙掏出手帕,捂在口罩上。
陈雅云已经站了起来,听了沈玉书的话,她狐疑地看向苏唯。
“为我请律师?为什么?”
“我在法租界开了家侦探社,专接各种疑难案件,你这个案子我全部都看过了,我认为凶手另有其人,所以我希望能帮到你。这位苏唯律师早年留过洋,处理过很多复杂的案例,他在律师界可说是鼎鼎有名,相信有他相助,你的冤情很快就能洗清了。”
沈玉书说得一脸诚恳,陈雅云完全没有怀疑,急切地问:“你相信我是清白的?”
“当然,否则我们又何必特意跑来找你?苏先生你说是吧?”
苏唯还在那边发呆。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沈玉书会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招运用得如此娴熟。
直到沈玉书把接力棒丢过来,他才回过神,一秒进入演戏状态,面对陈雅云的注视,他认真地说:“是的,也请陈小姐务必相信我们,这样我们才能帮到你。”
“你这么厉害,那赶紧救我出去啊,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没杀人,我要出去!”
“陈小姐你先冷静下来。”
苏唯伸出双手做出安抚的动作。
“我们一定会救你的,但首先我们需要你的配合,傅山被杀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你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这样我才可以对症下药,跟警方交涉。”
听了他的话,陈雅云沉默了下来。
她重新坐下,先是看看沈玉书,又低下头,双手机械性地攥着衣角,两人等了半天,仍然不见她开口,苏唯只好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沈玉书急忙叫道:“苏先生请留步。”
苏唯压低声音,不耐烦地说:“我的时间很宝贵的,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根本不会特意跑这一趟,我还有其他案子要办,这件事你就另请高明吧。”
“可是其他的律师我信不过,全上海只有苏先生出马,才有翻案的机会,哪怕是陈小姐真的杀了人,凭你的口才也能……”
“我没有杀人!”陈雅云激动地打断他们的对话。
鱼上钩了,苏唯给沈玉书使了个眼色,问:“既然你没杀人,那为什么不说实话?”
“不是不说实话,是无话可说啊!”
“怎么讲?”
苏唯重新坐了下来,就见陈雅云松开衣角,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傅山被杀那晚,我们的确是约了要私奔,我们交往很久,我仰慕他的才华,可是我父亲却只喜欢钱,擅自把我许配给了银行经理的儿子,所以我跟傅山商议去广州,连船票都买好了。但我没有偷观音,我父亲很重视那尊观音,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我怎么可能偷得出来?那晚我收拾了一些平时用的物品,照约定的时间跟傅山会合启程。”
陈雅云犹豫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半路在树林里休息,我喝了水,后来就越来越困,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周围围满了巡捕房的人,我手上及身上都是血,那些人不断问我问题,后来我才知道傅山胸口插着匕首,已经死了,而凶器就握在我的手里……”
陈雅云低头呜呜哭了起来,半晌,又抽抽搭搭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观音被盗的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巡捕房的人硬说是我偷了观音,又说那晚月圆,观音诅咒显灵,所以我被咒语影响,才会杀人,简直是无稽之谈,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跟诅咒,你们都是留过洋的人,你们也不信的是吧?”
沈玉书不置可否的问道:“观音被盗的流言,是怎么传到你这里来的?”
“是陈涉来看望我的时候说的,还说外面都在这样传,问我有没有偷观音,我的回答当然是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偷观音,就等于说傅山死亡时观音不在你们身边,诅咒附身之说也不存在,那么杀害傅山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因为感情纠纷而导致杀人是最好的理由,而且少了诅咒这个借口,你就变成了自主杀人,很有可能会被判死刑。”
听了沈玉书的话,陈雅云的脸色变了,连声音也颤了起来,叫道:“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如果我杀了人,早就跑了,为什么还要等巡捕来抓?”
“可能是你们在纠缠中你撞晕了,也可能是你身上溅了血,逃走太显眼,还不如坐等巡捕来——这样的理由检察官随便就能找出很多条。”
“可是……”
“是谁先提出休息的?”
“是傅山,他为人体贴,见我累了,就说先歇歇脚,反正船是次日早上的,不着急。”
“那你累了吗?”
“不是很累,不过既然他那样说了,我就听从了。”
“水是谁准备的?”
“也是他。”
“他自己喝了吗?”
“喝了,还是他先说困的,后来我们就靠在一起睡着了,”陈雅云说完,突然问:“你是不是怀疑水有问题?可是那些巡捕说水里没有下药,所以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完了,沈玉书给苏唯使眼色,起身离开。
陈雅云和紧张,也跟随着他们站起来,抓住栅栏,再次问道:“我真的会被判死刑吗?我没有杀人啊,我父亲请的律师说我不会有事的!”
“别担心,我们会尽快查出真相,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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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出小房间,洛逍遥就在附近转悠,看到他们出来,立即迎上前。
还没等他说话,沈玉书抢先问:“我可以看一下这个案子的卷宗吗?”
“哥你不如直接让我把玩的职位让给你。”
“可以吗?”
“……”
洛逍遥定在了那里。
沈玉书问得太认真,认真得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连苏唯也搞不懂沈玉书究竟是腹黑型还是呆萌型了,为了不拉长话题,他说:“看来是不行,不如我们换个方式,你有什么疑问,你问他答。”
这跟直接看卷宗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不等洛逍遥开口反对,沈玉书已经接受了苏唯的提议,先问道:“陈雅云说喝了水之后犯困,水真的没问题吗?”
这两个人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吧?
洛逍遥觉得头很痛,他想了想,最后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做法——老老实实地回答,尽快把神请走。
“没有,你说的可能性我们也都想过,但水壶里的水完全没问题。”
“他们身上带的贵重物品有没有被偷走?”
“没有,不过也没有特别贵重的物品,傅山是个穷书生,他身上就几件换洗的衣服,钱包里也没多少钱,倒是陈雅云带了些金银首饰跟钞票。”
“傅山身上有船票吗?”
“也没有。”
“现场有搏斗过的痕迹吗?傅山有没有反抗?”
“没有,他是被人一刀戳中心口致死的,凶手下手很快,他连基本的反抗都没有,所以我们才怀疑是陈雅云,要知道三更半夜的,如果是其他人,傅山一定会有警觉,不会让人轻易得手。”
“伤口的形状?”
“自下而上刺入,以陈雅云的身高来计算,刚好是适合她刺入的位置。”
“你们怎么会认为观音是陈雅云为了私奔偷的?”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观音被盗的事,放观音的箱锁是用钥匙打开的,排除了外人作案的可能性,而且我们在陈雅云身上找到了钥匙,但她不承认钥匙是她的。”
沈玉书跟苏唯对望了一眼,说:“把凶案现场报给我。”
“不是吧,你还真想当探员啊?”
洛逍遥咧嘴苦笑,但是在看到沈玉书认真的表情后,他举手投降,说了现场的地址。
接着沈玉书又问起存放赵小四尸体的医院,洛逍遥破罐子破摔,直接报了广慈医院,并体贴地说如果他们想验尸的话,他可以提前通知那边的医生,给他们提供方便。
沈玉书道了谢,跟苏唯离开巡捕房,一出门,苏唯就拿下口罩,大声咳嗽起来。
沈玉书看了他一眼,“你还好吧?”
“不会比你突然传球过来更差……我的意思是刚才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你要撒谎的话,提起跟我说一下,我们先对好口供。”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临场反应,这是第一次试验。”
“那你觉得我配合得如何?”
“马马虎虎。”
“直觉告诉我,我们应该可以做朋友。”
“有时候直觉跟错觉只有一线之隔。”
沈玉书加快了脚步,苏唯搭他肩膀的手落了空,他耸耸肩,跟上去,问:“要去广慈医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