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不要成为第三个被诅咒的人——意识失去之前,这是苏唯唯一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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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书回到家时,已是傍晚了。
跟苏唯分手后,他先去报社了解傅山的情况,但收获不大。
傅山虽然性格外向,喜欢社交,但有关他私人的事情他都闭口不谈,同事们只知道他是无锡人,一个人在上海做事,老家那边的情况不清楚,之前还听说他跟一名女学生交往,直到圆月观音事件发生后,才知道他的秘密情人是陈家大小姐。
陈雅云已经毕业了,所以沈玉书怀疑傅山还有其他交往的对象,他在报纸上看过傅山的照片,傅山长得仪表堂堂,又有才华,应该很受女子欢迎。
沈玉书照报社的人提供的地址,来到傅山的租屋处,里面已经空了,房东告诉他是傅山的叔叔来帮他料理后事的,东西也是叔叔收拾走的。
沈玉书问到傅山家人的情况,房东摇头表示不知,又连连感叹说好人不长命,傅山相貌好、个性好,人品也好,从来不拖欠房租什么的,却突然间就没了,说到最后,还落了泪。
“他一个单身男人独住,平时没有女人来找他吗?”
误会了他的意思,房东气愤说道:“你把傅先生当成什么人了?他可是正人君子,才不会找那种女人,平常也很少有人来他家,现在可找不到这么好的房客了,从来没给我添麻烦。”
房东又啰啰嗦嗦说了很多闲话,但都没有用,发现这里找不到新线索,沈玉书回到家后,打电话给洛逍遥,让他重新调查傅山老家的情况,以及他的生活作风问题。
“为什么要查他老家?这跟观音案有关系吗?”
“也许又,也许没有。”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啊。”
就算看不到表情,沈玉书也能想像得出洛逍遥此刻在电话对面翻白眼,然后说:“我见过他叔叔,是个老实人,不会有问题的。”
“我不是说他叔叔,我是要他老家所有人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那好吧,我会尽快给你的。”
交代完事情,沈玉书上了阁楼,长生在帮谢文芳准备晚饭,楼上很静,他上去后,看到走廊上有个黑影在晃动,却是花生。
小东西看到他,先是跑过来,在他面前站直身体,做出求食物的样子,在发现他什么都没有后,尾巴一甩,掉头跑走了。
沈玉书担心它乱跑,急忙跟上去,谁知它竟然熟门熟路地跑到了他的房间,用头顶住门板,在门稍微打开一条缝后钻了进去。
他记得离开时有关好门,小姨跟姨丈也不会随便进他的房间。
沈玉书立刻提起了警觉,他做好防御,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查探,谁知进去后却发现里面没人……
不,应该说地上没人,但原本属于他的床上平躺着一个人,那人脸颊泛红,眼神恍惚,看起来状态很糟糕,花生踩在他的额头上,他却没力气推开。
沈玉书走到床边,见那人竟是苏唯,他更惊讶。
“你怎么在这里?”
“我被偷袭了,这是我唯一想到的安全地方。”
“被偷袭?”
“我后脑被敲了一棍子……别问具体经过,我快死了,现在没精神解释。”
苏唯眼神飘忽,说话也没精打采的,下午分开时,他的状态就不怎么好,但还不至于这么糟糕。
沈玉书向花生指指旁边,花生跑开了,给他空出地方,他探手摸苏唯的头。
苏唯的额头烧得很厉害,沈玉书只好取来体温计帮他量体温,发现有三十八度七。
体温有点高,沈玉书又扳过苏唯的身子,触摸他的脑后,果然摸到了一个硬块,还好头部没有出血,只是微肿。
“有没有感到头晕恶心?”
“有……”
“你进来时我家人有看到吗?”
“好像没有……”
苏唯头上的伤势不重,所以头晕恶心可能是发烧造成的,能在受伤后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他家里,沈玉书觉得他不会有大问题。
“我去给你找点药,你躺着别动,我不希望我的家人看到家里出贼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想动也有心无力啊,能顺利潜入沈玉书的房间,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
苏唯没力气辩解,随口应了一声,因为全身发冷,他翻了个身,蜷成一团继续睡。
沈玉书看不过去,取了棉被给他盖上,在盖被时发现他的衣服下摆沾了些暗红色的粉末,像是洛正药房里那些草药磨成的粉。
沈玉书拿来一张纸,将粉末弹到纸上包好,放到桌上,他下了楼,找了个自己感染风寒的借口,跟洛正求药。
听说他不舒服,洛正急忙去了几味解热祛毒的药,倒进小砂锅里煎药,谢文芳也担心地拿来厚衣服,硬逼着他穿上,又交代说他刚回来,水土不服,很容易生病,让他小心,还另外做了疙瘩汤,在里面放了老姜,让他趁热吃。
大热天的穿着厚衣,还要吃热气腾腾的疙瘩姜汤,对沈玉书来说简直就是酷刑,但为了不被怀疑,他只能咬牙忍了,坚持着把汤喝掉,直到药煎好了,他找了个借口去楼上休息,就端着药上了阁楼。
进了房间,沈玉书把药碗放下,首先做的事就是脱下厚实的外衣。
苏唯睡了一觉,脸色更红了,听到响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刚好看到沈玉书在脱衣服,他有气无力地说:“你可以去找别人吗?”
“什么?”
“看得出你很饥渴,但我今天实在没办法陪你,我都快死了,你总不会对着死人 还性致盎然吧?”
还可以说荤话,证明这家伙短时间内死不可。
沈玉书把衣服放下,拿着药碗走到床边,平静地说:“你说错了两件事,第一,我并没有想对你怎样;第二,人的心脏停跳,大脑功能停止运转,这才是死亡,所以从医学角度来说,你还是活人。”
苏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又开始咳嗽,为了声音不传到外面,他用棉被捂住嘴巴。
沈玉书一把将棉被扯了下来。
“我已经跟家人说是我在生病,所以你不用担心被发现,这棉被我还要用,请不要传染给我。”
“那就好,我忍得快死掉了,咳咳……”苏唯感觉肺都咳得痛起来了,喘息着说:“可是我不想得肺痨挂掉啊,还是在这个地方,我会死不瞑目的。”
“放心,你不是肺痨,只是普通的发烧,把药喝了,明天就没事了。”
沈玉书扶苏唯坐起来,把药碗递到他面前。
苏唯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立刻噗地一声把药喷了出来,沈玉书躲闪不及,被药汁溅了一身。
还好苏唯不舒服,否则他此刻一定可以感受到沈玉书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皱着眉,说:“咳咳,这么苦,是毒药吧?怎么喝得下去?”
药碗再次抵到了他嘴边,沈玉书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喝掉药,或是被我扔出去。”
“有第三个选择吗——吃西药。”
“没有,就算有西药也不会给你,因为我家开中药铺。”
苏唯苦了下脸,发烧让他的眼瞳发红,看起来很像花生可怜巴巴求食时的样子。
很可惜,沈玉书不为所动,又道:“如果连中药都喝不下,那你的试验第二关也过不了了,我们的合作计划就此终止。”
如果不合作的话,那他就没机会待在沈玉书身边,了解他的身世,也就等于说他回去的可能性再度降低了——虽然苏唯在发烧,但他还没烧糊涂,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如果不喝药,说不定真的会高烧引发肺炎,到时候他就不用烦恼怎么回去了,直接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就行了。
想到这里,苏唯闭上眼咬紧牙关,就着沈玉书的碗咕嘟咕嘟将苦药一饮而尽,然后闷头趴到床上,以免一个不小心再吐出来。
还好沈玉书很快又拿来一杯白开水,苏唯用水漱了口,这才感觉好一些。
观察着他的反应,沈玉书说:“你应该感到幸运,这是我第一次服侍别人。”
苏唯不说话,伸出一只手,做出OK的手势向他摆了摆。
沈玉书看不懂,“你这人真奇怪,看你这样子,就好像以前没喝过中药似的。”
沈玉书说对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没喝过中药,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难得的体验。
“好好休息,药钱还有我的衣服钱,事后我会跟你算的。”
苏唯再次做了相同的手势,沈玉书又重新穿上那件厚衣服,拿着碗走出房间。
出来后,他愣了一下,长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站在走廊上探头探脑,再看到蹲在他肩膀上的小松鼠,沈玉书找到了罪魁祸首。
长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眼睛亮晶晶的,开心地问:“是苏酱吗?”
沈玉书急忙给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蹲下来,小声说:“他有事要在这里住两天,你不要告诉小姨他们,知道吗?”
长生点点头,他很聪明,跟随沈玉书下了楼,还帮忙掩饰,让沈玉书避开了洛正夫妇的追问。
晚上,等大家都睡下后,沈玉书盛了米粥跟小菜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