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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露声色 (闵然)


  “岑露白,我太太。”她落落大方地对着师妹介绍,而后微微仰头,看着岑露白走完这一套社交流程:“我师妹,沈奕。”
  岑露白注视着她,眼波有一瞬不易察觉的深晦。转瞬,又是平湖般的柔和。
  她对着沈奕点头:“幸会。”
  沈奕在内心尖叫。
  去年入学后不久,闲聊时她就有听同门师姐们八卦过一嘴,说姜师姐的伴侣是个家世背景很好的女人,但没有人告诉过她,还是个容貌出众气质出尘的女人啊。
  “你……你好,幸会。”她磕磕巴巴地应,脸不由自主地红了一片。
  虽然她时常面对着姜照雪这样的大美女,但她对长得漂亮的御姐还是一点免疫力都没有。
  岑露白波澜不惊,煞有其事:“平日里常常听照雪说起你,谢谢你对照雪的照顾。”
  沈奕紧张,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要去哪吗?我们送你一段路。”岑露白周到。
  沈奕反应过来,连忙识趣地表示:“不用不用,我就去食堂吃个饭。那师姐你们快上车吧,别被雨淋了,我就先走啦,免得等会儿挤死了。”
  姜照雪点头:“好,拜拜。”
  沈奕脚底抹油,连蹦带跳,一溜烟地跑得飞快。
  岑露白似笑非笑:“她怎么好像很怕我?”
  姜照雪弯唇:“不是,她以前说过,她看见漂亮姐姐就容易紧张。”
  漂亮姐姐吗?
  岑露白淡笑一声,不置可否。
  两人转过身,共撑着一把伞往下走。岑露白斜倾了伞柄,不让雨雪有一丝飘落在姜照雪的身上。
  姜照雪没有察觉,她关心:“你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吗?”
  岑露白应:“嗯,时间也差不多。”
  姜照雪没多想,还要再说话,岑露白风衣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姜照雪无意间扫到,来电显示是“连昕”。她伸手要接过伞柄,让岑露白安心接电话,岑露白却没放手。她朝着她轻轻地摇头,用眼神示意没事,而后一手执着伞,一手接着电话,不疾不徐地护着姜照雪走入风雨中。
  “嗯”、“好”,“可以”,“你看着办”,多数都是简短的回复,姜照雪听不出什么。
  直到上了车,刚刚挂断连昕的电话,又一通电话进来。
  这次姜照雪捕捉到了一些信息,好像是岑露白海城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忙完,明后天还有应酬和会议。
  姜照雪心蓦地一跳,隐约有一个猜测浮上脑海。
  她看岑露白再次通完了电话,犹豫再三,关心:“你那边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吗?”
  岑露白侧目,似乎有些意外她的询问,但一点不悦的意思都没有。
  她眼波微漾,应:“嗯。”
  姜照雪彻底越过了合约关系的界限,追问:“明天就要过去?”
  岑露白坦然:“早上七点钟的飞机。”
  “好赶啊。”姜照雪眉头蹙起,有真实的情绪从话里流露出来:“你不应该回来的,就为了这一场话剧吗?”
  像是心疼,又像是责备,是岑露白从未在她那里得到过的语气。
  暖心得过分。
  岑露白眼眸瞬了瞬,笑意深了。她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愫,只是摇了摇头,温和地说:“答应了你的事,怎么能不做到?”
  那样轻描淡写又那样理所当然。
  姜照雪心一下子像被什么烫到,樱唇嗫嚅,却没发出声。
  她又听见了冷雨噼里啪啦下落的声音,不知道是打在车窗上的,还是沸腾在她心里的。
  岑露白见好就收,转移话题:“晚上我定的是一家陵州菜馆,口味偏甜偏清淡,你不介意吧?”
  姜照雪轻攥身侧的手指,收敛心思,应:“不介意。”
  她祖籍就是陵州的,父母虽然迁来北城多年,但口味还是一直保持着陵州人的习惯。她吃着陵州菜长大的,怎么可能会介意陵州菜。
  这些年很少回家,很少回陵州,乍一提起陵州菜,其实还挺怀念的。
  岑露白微微笑:“那就好。”
  正是下班高峰期,又逢雨雪天,道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三不五时就拥堵一段。
  车子在奔驰几十公里后,彻底被堵住了。百来米的路,停停走走二十分钟依旧没有过去,汪平提醒:“岑总,可能要一点时间了。”
  他担心岑露白赶不上接下来的安排。
  姜照雪看表,岑露白邀请:“我们走过去可以吗?”
  外面的雨不是很大,餐厅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走过去最多三五分钟。
  姜照雪没意见,两人靠边下了车,上了一旁的人行道。
  依旧是并肩走着。
  远处林立的霓虹灯在细雨中散发着圈圈炫目的光环,行人们撑着伞,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行走着,像一艘艘暗夜里漂浮着的船。
  不知道是刚起航,还是将泊岸。
  岑露白说:“上一次这么在街边漫步,好像还是十几年前在E国读研的时候了。”
  姜照雪惊愕,随即反应过来,岑露白读研的时候,应该是十年前左右的事了。
  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两人之间五岁的年龄差。
  时间好像并没有在岑露白身上留下痕迹,只是更添了她沉稳从容的气韵。
  她怕冒犯,没提这茬,只说:“E国的雨是不是特别多?”
  岑露白淡笑:“是挺多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三百六十天都要带伞出门。”
  姜照雪失笑:“那E国制伞行业应该很发达?”
  岑露白点头,她自然地反问:“A国的雨是不是不太多?”
  姜照雪应:“还好吧?我之前在的那个地区,一年大概也有两百天在下雨吧。”
  岑露白沉吟:“这样啊,那可能是经纬度不同。”
  “嗯?”
  “我之前养伤的时候,在A国也住过一年,那个区有明显的旱雨季,一到旱季,几乎滴水不下,全靠人工降雨。”
  姜照雪的重点忽然歪了。
  养伤?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是她们第一次相遇时候的那个伤吗?岑露白其实不避讳谈起那时候吗?
  她试探性地问:“是很严重的伤吗?”顿了顿,她欲盖弥彰:“要养一年。”
  岑露白看她一眼,眼神里仿佛蕴着些什么,姜照雪辨不分明。
  “有一点。”她偏回头,微微噙笑说:“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她语气很平静,仿佛并不在意,可姜照雪的心却在一瞬间像被什么猛地揪了一下,泛起淡淡的酸涩。
  她又想起了那一年来栖湖畔那个柔弱的身影。
  她犹豫着,突然很想问问,她记不记得她们那时候在来栖湖畔遇到过的事情。
  岑露白出声:“到了。”
  她收起伞,餐厅明亮的光线突然照到姜照雪的身上。
  姜照雪如梦初醒,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想,如果岑露白真的想说、想记得的话,为什么三年前在A国遇见时不提,结婚这么久了,也从来没说过。应该是真的不想,或者不记得了吧。
  她还是不自讨没趣了。
  她跟着岑露白跨进餐厅,在预定好的包厢里落座。
  餐厅装修古朴、环境素雅,是很平民、很地道的那种陵州私房菜餐厅。
  姜照雪很喜欢。
  她留了个心。
  两人边吃边聊,姜照雪意外地发现除了人文历史方面的话题,她和岑露白居然还有很多共同话题,比如相似的留学经历、相近的听歌品味、还有相同的兴趣爱好。
  不知不觉中距离就被拉近了很多,姜照雪聊得险些忘记了正事。
  差不多快吃完时,姜照雪想起来借口:“我去一趟洗手间。”
  岑露白不疑有他的模样,淡声应:“好。”
  姜照雪起身,走出包厢门就直接往楼下结账的地方找去。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地正正经经地一起吃饭,怎么说也该她请岑露白的。岑露白帮过她那么多次,她还没正正经经地请她吃过一次饭。
  可她如愿地站到结算台前,和老板报上包厢号,老板却说:“不好意思小姐,这个包厢的账预定的时候岑小姐已经结过了。”
  姜照雪:“……”
  她无功而返,回到包厢,望着岑露白欲言又止。
  岑露白坐在餐桌前,单手托腮,耳线在暖黄的灯光下闪烁着耀眼光泽。
  “好快呀。”她抬眸朝她望来,红唇微扬,似有惊讶,眼神里却有明晃晃的戏谑。
  姜照雪发现她真的好促狭。
  她想嗔她又不好意思,只能走回桌边,在她对面坐下,耳根微红地说:“该我请你的。”
  岑露白笑得大方:“是我想请你吃饭,怎么该你请?”
  她不露声色地表示:“这家店还合胃口吗?你喜欢的话,还有另一家菜品更精致些的,我觉得也不错,下次我们也可以去试试。”
  姜照雪怔了怔,有一瞬间的警惕,可话到这份上了,她只能应:“好。”
  “不过,下次要我请你。”
  岑露白挑眉,似有犹豫,姜照雪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没那么不安了。
  她假意:“不然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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