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数码相机调至夜景拍摄,站在三级台阶之下,看着相机中的景致,这才发觉一串英文单词之间的“SOUNDTRACK”。
明亮的街灯灌入夜色。祁安无端绕进了由电影勾起的忧思之网。
“寂静便是情感,爱也是恐惧”。后一部电影中的捷普竟为前一部电影巧妙作结。可是,究竟真是一个城市让自己失望呢,还是这个城市中的自我形态让自己失望呢?
☆、超世颜容
四人间的国际青年旅舍宿舍里,除了一侧床底的一只黑色皮质拉杆箱,再没有其他人正在此处生活的痕迹。铺好床铺,梳洗完毕,再烘干衣物,不到夜晚九点钟。
已经几十个小时未曾卧床而眠的她,头刚一枕上,即被拽入了无边的黑暗。那东西比她本人还急不可耐。意识处于全然地空无状态,丝毫没有防备的概念,心甘情愿又不由自主地被牵着走。自知是幻境,却又不仅仅是幻境。
在沿山而设的石梯上拾级往下走,朝下观望,草木温柔得像长在大草原中,轮廓起伏平和的山峦一座座,诗意地氤氲在迷蒙雾气里。
在溪水潺潺流出的拐弯处,祁安感到莫名惊惧,只想快步行走,彻底踏过溪涧巧立成路的石块。就好像,拐弯处的里边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向自己放出射杀的毒光。战栗而生一种有人即将将自己迫害于此的神经紧张,只因那慑人意志通过潺潺的流水声传来,
没奈何,她已踏不出脚步。紧张中茁壮的强烈好奇心,将她的双脚黏在了溪涧的石块上,又驱使她朝里观望。叶色浓绿的高大树木上层层挂着红色灯笼,又像是树叶在发出没有照亮功能的红光。它们生长在斜坡上,有规律地排列至山坡顶端。溪水声已只存在于作为过道的这一处石块边上,是溪水与石块的摩擦所致,而里面更像是一副跳跃着色彩的西方印象派画作。油彩画就的天空,是淡得近似于蓝的紫。里面的树,里面的灯都一动不动,那里边的空气似乎根本不存在流动的可能性。
然而,又可以分明地感受到,在这副酷似静景油彩画的范围之内,挂着“红灯笼”的高大绿树后方的紫色天空下,那面山坡顶端的最低处,穿越着时空而来的冷然目光。
他侧立着,向着山脊更低处,将双手交握于身后,偏首朝作为他的里边的祁安这方投来目光。没有表情,只是非常自然的一个睥睨。他在祁安的里边时处于他向另一边观望的视野的高处,他也没有必要抬头眺望他左右两侧的高山。也许对他来说,那些都不是山,而是保护他立于高处继续朝他的外边俯视的屏障。平行而论,他的外边是祁安的里边,祁安的里边亦是他的里边,而祁安的外边对他来说也许可以列为不存在而忽略过。但是祁安还是感受到了从“静景油彩画”中直指自己的威胁气息,而且并不觉得是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在那样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快要无处可躲。
终于抬脚快速地踩过了溪上石块,竟又生出寻到路径进入里边的念头。尽管潜藏着威胁,然而画面太过美好,彷如意念中的世外桃源。那份凌驾于恐惧的华丽在将她吸引。祁安的脚步向前迈进,却是朝着继续远离那片“静景油彩画”的方向,速度越来越快。
心里怵怵地发颤,心跳莫名地剧烈起来,她拿出手机想要找出一首歌曲来听。音乐软件里有繁杂过多的选择,她无法清晰意识到自己随机点开的是哪一首。听不清曲中语言,也找不到耳机在手机上的插入口。脚在快步往前逃离,心被某种力量拉扯着往后退,整个身体似要失去平衡,就势向后翻倒。两旁风景亦如画,她无心观赏。现在,祁安只想用手机上的照相功能,把身后这处让自己心生恐惧又想自己能够被纳入其中的“静景油彩画”的一瞬间又似永恒的画面至少记录在手机里。手机上的模糊音乐继续,心里的莫名恐慌也继续着。她终于停下脚步站定,调好摄像功能,双手预备着转身,视野向目标转移的速度快于手中手机的移动……
“砰砰砰……”房门响得剧烈,仅凭声音都快要将木门震毁。
好像有人拿锤子砸向自己的脑袋,却扬言是在拯救自己。所谓将你从虚无的梦境解救至真切的现实。祁安只觉得转身后将会望见即将改变自己道路走向的一个人,在方才的那个梦境中。
还只看到那个人的左肩膀,甚至左半边脸颊都还没有清晰呈现在自己的双眼前,然而,另一处世界中那声声催命铃似的叩响的吸力太过巨大。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不到半米的跟前。祁安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或是趁自己没有注意时靠近的。近来得无影无息。她不清楚,他是不是就是自己在踏上那一块块溪上的石块时,在意念中出现而又形象化的,那个站在拐弯处里边的仿佛遗世独立地睥睨人世的男人。那么,他又是怎么出来的,难道他真的早就看到了自己……短暂的思考发生在那一切情境全被吸力掠去的过程中。自身没有发生倾斜状态,看不清那男人的脸庞,一切都在模糊着远去。不是他们在远离,而是自己在远离他们而去。看不清那男人是否阖动了嘴唇,只觉得他往前伸出的朝向她的手掌心要比他稍微倾向一侧的脸庞清晰得多。
仅仅几秒钟,那绝美的一切统统消失不见。更加无从触摸。
就好像在寂静无声的黑暗宇宙中,火星砰地发出一声巨响撞上了月球,怪异而不合常理,并且成功地引得地球人心惊胆战。得益于此,不费丝毫挣扎之劲,祁安有惊无险地在那个绝美的梦境中莫名其妙地游历了一番。确切来说,是从那个绝美之境的最边缘处经过。
他在抚摸般的向前伸手。祁安回到现实中脑中掠过的是这样一个在梦境中的事实,而不是那催命似的敲门声。整个人尚且处于脑袋分外沉重的迷糊状态。一看手机,凌晨两点半。室内没开空调,掀开身上的棉被,虽是和衣而睡,在冬季深夜里挪出被窝自然冷得瑟瑟发抖,犹如突然将手伸入冰箱。她现在是整个儿地走入冰窖中。
走到门口,祁安将身子靠在门板上,听那仍在继续的叩门声。那声音扣在门上,却更像是扣在祁安的脑门上,更为精确地测算应是直接在她脑袋里面砰砰作响。好像知道门外是谁似的,靠在门板上不到五秒钟,祁安突然犹如即将爆发的山洪,怒火集中在手上,充满着强劲的力道,只待暴力一泻而下,使劲地转动钢质旋转门把手。
打开门后,她会做出让进的动作,但也会毫不掩饰自己机械而熟练的动作下□□的愤怒。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要训斥一番这个一直在门外凶残敲门的人。毕竟,有过有错的均是敲门的这个门外人,真正的受害者是正在睡梦中的自己。然而,祁安没有办法为这些报复性的愤怒想法预留谋划空间,脑袋的容量似乎已达存储上限。她极力,竭尽全力地想要将动作推回到逐渐模糊之前而继续演绎。可是,此刻,它们似乎也在挣扎着自我隐匿。
无边的空寂。暗影幢幢。对面的宿舍仿佛透明装置,被包拢在凌晨时分的昏暗里。远方几盏灯火,明灭,闪烁。看不见周边的有形物体,它们已经同黑暗混在一起,脆弱的烟火无法将其点亮。
祁安仍在脑中回忆着被敲门声破坏之前的那梦境中的绝美之画,和那个不清面目的人。脑袋在使劲,好像记忆伸出了强劲有力的手,拼命要把那越见消退的情境拉回。总有一种魔力能够使之在一个时间点里凝结,并供她综观全貌。
敲门声,随着远方灯火的全然熄灭,彻底地沉寂了下来。来得毫无征兆,没有任何暗示,没有人会想到它竟然同远方的灯火同一节奏存在着,并且消亡着。尽管声源和光源相去甚远。没有渐变的趋势,就在最后一点闪烁熄灭的瞬间,嘹亮着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这一切就在眼下发生着,尽管她的清醒意识并不在这里。她看到了声音的形状。不是呈现规则或是不规则的图形,看似二维平面又似三维立体,却难以细致至用语言描述出来。在她伸出左手想要触碰的时候,灯火骤灭,声音遁形,三者发生在同一时间。好似她的手触碰到了开关,不料将它们全都按进了终途。
不是有人敲门想要进来吗,又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呢?这是唯一一个她为这里的现实世界而发的疑惑。也许是因为对这样的现实没有精力十足地全神贯注着,她没有一丝一毫有关害怕的想法,无法觉知到害怕,更无法意识到害怕的潜在根源。即使此刻她正身处一个极其超现实的,无限延展的黑暗之中。
有音乐响起。从上方降落,又像是从下方往上升起,分不清前后左右,仿佛正在把她整个人团团包围。没有人的气息,仅是乐器在发声自动演奏着。声音像是被黑暗吸去了生命力,在冷夜中如不着衣服的人一般瑟瑟发抖。若隐若现地颤抖着,像极了情绪的波动起伏,时而高亢大哭,时而低声窃笑。如此,以至于甚爱音乐的她对此种音响完全失去了辨识力。
然而,它在发挥着某种职能,去执行它此刻唯一需要持续并确保某种效果达成的任务。不足以让精神混沌的人为之一振,也不足以逆转一个人的心情,只因于他们而言,它仅是黑暗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声音组合而已,即便是怪异的音乐,也仍有像鸟鸣蛙叫一样随意消涨的权利。但是,它正在将她脑中的模糊印象无情地用着它那让人听不出具体旋律曲调的演奏,像用橡皮擦擦除痕迹一样一点一点却快速地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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