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丞琉喉咙发干,他思绪很纷杂,乱得很。
好半晌,齐丞琉声音干涩地开口。
“你哭了吗?”
谭周闷着声音:“没。哭够了。”
什么叫够了。
就是哭不出来了啊。
哀伤到极致,哭也发泄不出来。
只能——
闷着,靠时间来解脱。
时间啊,可以带走一个人,也可以带走存活在世之人的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跑上来看了眼,点击掉得太惨不忍睹了。哎,你们有什么意见建议可以提出来,我会认真思考努力进步的。不过很感谢你们的评论,于是改了存稿时间今天双更。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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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只有谭周一个人,他妈妈去打麻将了。
农村四五点就要吃晚饭了。
谭周起身,问:“你吃饭了吗?”
齐丞琉僵硬地摇摇头。
“我去做饭。”
齐丞琉一直都知道,谭周一点都不软弱,相反,他什么事都能压在心里,坚强得像个巨人。
所以,什么安慰话也没用,都是空话。
齐丞琉后悔没有早些来厂里,早些知道。
要是早些知道,他能……
齐丞琉顿住,一时间哑言,他能怎样?
“我帮你。”齐丞琉也站起身。
能陪着他,与他一起哀痛,或者,分担一些他的伤悼。
厨房搭建在瓦房左边,又小又脏,光线又暗。
谭周家里还在使用土灶,灶口后面放了个小木椅,椅子后面有很多木柴。
灶旁边放了两个水桶,一个是装着干净的水,上面浮着一把大塑料勺,另一个是用来装泔水的。
右边有个竹厨柜,四根竹子支撑着两层的厨柜,看着就摇摇晃晃的。
谭周打开电灯,看清了房梁上面布了蜘蛛网。
齐丞琉视线又转移到灶口处,说:“我烧火吧。”
谭周点头,而后自己走去厨柜,打开柜门,在下面一层拿出几个鸡蛋。
齐丞琉看见厨柜晃了一下。
“就只有鸡蛋了。”谭周问,“鸡蛋面怎样?”
齐丞琉说:“可以啊。”
谭周关上柜门,又踮起脚拿来吊在房梁下的篮子,从里面拿了面条。
齐丞琉坐在椅子上,才注意到旁边居然砌了个小口,装打火机和火柴的。
他觉得新奇,这些他都第一次见。
谭周把面和鸡蛋放在灶台上,走了过来,蹲下,手臂越过齐丞琉去拿打火机,另一只手抓来一把禾杆草,点燃,“我来生火吧。”
齐丞琉看着,“我也可以的。”
禾杆草很容易燃烧,不一会儿火就蔓延了,谭周放进灶里,又用火钳夹了一把放进去,很快,火就升起来了,谭周站起身,轻声说:“你放木柴进去就可以了。”
齐丞琉看着里面橘红色的火光,火很旺,照的他暖洋洋的。
他夹了木柴进去,抬眸看向谭周。
谭周正在打鸡蛋,他低垂着眼眸,刘海有些长了,挡住了些眼睛,他似乎感觉到了,伸手把刘海往旁边拨,又继续用筷子搅鸡蛋。
齐丞琉看得出神。
谭周打好鸡蛋,看见锅热了,便倒油。
直到放了水放了面,谭周才注意到齐丞琉的视线。
“注意下火。”谭周提醒他。
齐丞琉这才回过神,往灶里看了眼,发现柴烧得差不多了,他赶紧又添了木柴进去。
坐了这一会儿,就觉得身子暖烘烘的。
齐丞琉说:“坐这儿特暖和,要不你来坐一会儿?”
谭周摇头,“我不冷。”
齐丞琉盯着他,很认真地说,“谭周,你脸色很差。”
谭周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锅里煮着的面条。
用灶台煮饭就是特别慢,好久水才烧开,好久面才煮熟。
齐丞琉起身去拉他过来,把他按在椅子上,不容拒绝地说:“就坐一会儿。”
谭周妈妈打完麻将回来到厨房就看到这幅场景。
她倚在门口,吹了下口哨,似笑非笑地,“哟。”
齐丞琉和谭周看向门外。
谭周顿时不自在了,他下意识地挣开齐丞琉的手,想要起身。
谭妈妈啧了一声,充满嘲讽,“俩变态啊。”
说完就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晦气,输钱了回来还看到你们这恶心样。”
齐丞琉几年前就见过谭妈妈,一个吊儿郎当、没有一点当妈样子的女人。
谭妈妈年轻时在外面打工被人搞怀孕了,她当时年纪小不懂这些,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想要堕胎也不能堕了,无奈只能回到村里,生下谭周后,就把他交给妈妈照顾,自己又去外面混荡。
谭周从出生就是不受妈妈重视的,就连名字也是随便瞎起的,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日历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周字,就叫谭周了。
也是庆幸,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日”字。
谭妈妈在外面玩够了,在谭周读初中的时候回来了,就待在家里,农活时就忙,清闲的时候就打麻将,就这样,无视他人的闲言闲语,日子将就一下也还是可以的。
直到谭周去县城读高中——
那件事发生之后,谭妈妈觉得自个儿前几年真傻,还想着给儿子攒学费,啧,还不如打麻将来得自在。
谭周苍白着一张脸,恐惧地看着妈妈。
齐丞琉挡在他前面,虽然心底不悦,但还是礼貌地喊了一声:“阿姨。”
“谁是你阿姨啊!”谭妈妈瞪了过去,“你他妈过来干什么?”
齐丞琉按捺住火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看看。”
“哟。”谭妈妈走了过来,一把把谭周抓了过来,她抓着谭周的头发,谭周在她手里就像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娃娃,任由她摆弄,“来看这垃圾啊?”
齐丞琉咬紧牙,他佩服自己的耐力,要不然他肯定一拳朝她脸上挥去。
谭周脸色灰暗,一点生命力也没有。
锅里面条已经煮熟了,还没来得及放鸡蛋下去,水慢慢的和面条糊成一起。
谭妈妈像扔垃圾一样把谭周扬了过来,“这个被插/屁/眼的废物不要也罢,送给你好了。”
齐丞琉下意识地搂住谭周,疼惜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没事吧?”
谭妈妈双手抱胸地冷眼看着他们,看着就恶心,她说,“现在你们滚吧。”
谭周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两手冰冷,句句话都像把利剑,快狠准地刺进胸腔。
齐丞琉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攥着谭周的手,向前一步,硬梆梆地说:“你搞错了,我才是被上的。”
谭周这才像是有了感官一样,呆愣愣地偏眸看他。
“管你们谁搞谁,赶快给我滚!”
齐丞琉拉着谭周出去。
谭周回头,不敢看妈妈,却轻声说:“妈,面条煮好了……”
齐丞琉心底涌来了大量的酸水,又酸又涩,他哑着声音,“求你了谭周,对自己好一点。”
天空的颜色很淡,带着浑浊的白,西边却是一片灿烂的晚霞,像灶里燃烧的火,远远望去,像是要把这些树、山、房子、湖水都一一烧尽。
村里人家都在忙晚饭了,外面没啥人。
齐丞琉安心了一点,谭周不用听到那些闲言闲语……至少,现在不会听到。
谭周任由他拉着走,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上了马路,齐丞琉看了眼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才敢抱住谭周,大手抚向谭周的后脑勺,一下下地安抚着。
他低哑着声音,低而缓地说:“谭周,还有我……还有我……”
谭周眼角带着湿意,他闷在齐丞琉的胸膛间,感觉到泪水蔓延下来,他喃喃:“我还以为我哭不出来了。”
泪水浸湿了齐丞琉的外套,齐丞琉抱他抱得更紧,“你以后想哭就躲我怀里哭,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了。”
齐丞琉带着谭周开车回到县城。
一路上,谭周只一声不吭地看着车窗外,可他的思绪不知道飘到哪了。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件都让人痛苦。
齐丞琉好几次抽空看了眼谭周,半个小时过去了,谭周还是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
“谭周。”齐丞琉开口喊他的名字。
谭周跟没听见一样。
齐丞琉没再喊了。
算了,让他静静。
到了县城,齐丞琉停在一家饭店门口,去打包了饭菜回来,而后又驱车去找了个酒店。
直到下车,谭周这才醒了一样,他看了眼车窗外,“到了?”
齐丞琉俯身过来帮他解安全带,一边说:“到了。”
这是第三次和齐丞琉住酒店。
谭周站在酒店大厅,一阵恍惚。
他看向前面明灿灿的灯光照耀下的齐丞琉,身影颀长挺拔,穿着颇为休闲帅气,一看就是个还没工作的年轻大伙子。
齐丞琉外表上变化不大,和读书那会儿差不多,很耀眼张扬。
但是,他实际上变化又很大。
齐丞琉走了过来,拎着两塑料袋的食物,样子很傻。
谭周说:“我明天要回去。”
齐丞琉愣住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