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就上课训练……也挺无聊的。”齐丞琉仔细斟酌着语言,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他尽可能地贬低大学生活,让谭周少些期待和……遗憾。
谭周像个认真听讲的乖学生,坐的端端正正,背挺得很直,他问问题就差没举手发言了,“那你以后是当体育老师吗?”
“嗯?”
齐丞琉没想过毕业后要做啥,虽然他现在大三了。或许是家庭条件的允许,他并不操心毕业之后的工作。
齐丞琉想了想,对教书不感兴趣,自己去教书,大概也是“误人子弟”的完美诠释。“不当老师。”
“那你想做什么?”
齐丞琉坦诚地回答:“可能跟我爸一样做生意吧。”
谭周“哦”了一声,轻声笑了一下:“挺好。”
齐丞琉看见谭周的笑容,心底微微一动,他脱口而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谭周抬眸看他。
“我是说……”齐丞琉有些语无伦次了,“你来公司帮助我,等我毕业了……”
谭周哑然失笑,“别开玩笑了,我什么也不懂。”
齐丞琉淡定下来了,若无其事地说:“我也什么都不懂。”他顿了顿,语气认真地说,“但是你比我聪明,你肯定学得快,比我厉害。”
话题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谭周靠着床杆,低着脑袋,不语。
齐丞琉盯着谭周,霍地,灵机一动,想起了之前的想的,于是开口——“不如你现在教我做饭吧?”
谭周不确定地重复:“做饭?”
“对啊。”
“刚吃完饭啊……”谭周有些犹豫。
齐丞琉说:“没事,可以当宵夜。”
谭周想了想,站起身脱掉厚重的外套,一边问:“你想学什么?”
齐丞琉想也不想,“茄子炒肉。”
谭周顿了顿,“哦。”
谭周小时候是在旁边看着外婆煮饭,记住了那些步骤和轻重,渐渐地,就开始第一次做饭。
所以,他也是只对齐丞琉说:“你在旁边看着。”
齐丞琉啧了一声:“我已经看了好多烹饪视频了,没啥用。”
“那我也没办法了。”谭周有些愣住,他不知道该怎么教了。
齐丞琉喊:“别,我就在旁边看。”
谭周尽可能地慢着动作,能让齐丞琉看清楚记明白每个步骤,偶尔还叮嘱一两句,例如不了解放多少盐的话先不要多放,尝尝咸淡后再决定要不要再加些盐之类的。
做家常菜挺简单的。
齐丞琉重点却没放在这,而是——“你每次都要尝咸淡?”
谭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嗯?”
齐丞琉重复了一遍,眼底隐隐有些兴奋。
“没,我是说你们刚学做饭的。”
齐丞琉语气有点失望,“哦,这样啊。”
谭周盛好盘后扭头问齐丞琉:“怎么样?”
齐丞琉深吸一口气,模棱两可地说,“大概明白了。”
“那你来一遍?”
——“好。”
洗好锅后,齐丞琉表情严肃地撸袖子,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
谭周默默地在旁边看着。
锅热了,倒油。
滋啦啦——
放肉,爆炒。
“我操,油溅我手上了。”齐丞琉拿着锅铲,身子离得远远的,得亏手臂长。
谭周无语地目睹了这一切,“你拿锅盖挡一下。”
齐丞琉拿了锅盖挡住半边,一边对谭周说:“真像在拿着盾牌,战斗在第一线。”
“……”
确实挺像的。
“放茄子了。”
齐丞琉赶紧把茄子全都倒进锅里,顿时,锅里安宁了。
☆、-37-
-37-
齐丞琉尝了一口,立马脸就黑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谭周看见他这模样,拿起筷子,也想尝一口。
“你别。”齐丞琉止住他的动作,叹气,“难吃。”
谭周推开他的手,语气淡淡地,“之前你不经常做早饭么,已经吃惯了。”
齐丞琉还是坚持着,“这不一样。”
“?”
谭周“哦”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说,“懂了,不尝了。”
齐丞琉把菜倒去垃圾桶。
谭周见他回来了就问他:“那就这样?”
齐丞琉“嗯”了一声,回想一下,沉沉地叹气,“太惨败了。”
“下次努力。”
齐丞琉眼睛亮了,“还有下次?”
谭周没搭理他,径直去烧水洗澡。
谭周洗了澡就要上床睡觉。
齐丞琉看了眼手机时间,不禁皱了皱眉,“才十点,就睡?”
谭周只露出个脑袋,他平躺着,看着上面床铺板子,“嗯,想早点睡。”
好不容易能在十点躺上床。
齐丞琉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微微摇了摇头,“算了,我也去洗澡。”
宿舍楼很安静,大多都在车间里工作。
齐丞琉走去洗澡之前还把灯关了,没了灯光的照耀,谭周很快就觉得困意袭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齐丞琉洗了澡回来,摸着黑进屋,刻意放轻了脚步,放下东西也是轻手轻脚的。
他走近谭周的床边,听见了他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
齐丞琉站在床边定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摸着黑儿小心翼翼地把谭周往里面推了推,企图腾出位置来。
没想到谭周居然就醒了,睁开双眼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一看就知道是齐丞琉,他开口,“你干嘛?”
齐丞琉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了。
他全身绷紧,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醒了?”
谭周脑子还有点昏乎乎的,也没细想,他翻了个身,嘟囔一句就闭眼继续睡觉,“被你弄醒了。”
谭周这一翻身就给腾出位置了。
齐丞琉低眸看了眼,暗忖,啧,早点翻个身该有多好。
齐丞琉思考了一番,还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于是斟酌着开口:“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谭周再度睁开双眼。
睡意全无。
齐丞琉见谭周久久没回话,低声嘀咕了一句:“睡着了?”
谭周这才开口:“没。”
“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谭周说:“不同意。”
齐丞琉说:“我不会做什么的,你相信我。”
“我已经帮你铺好床了。”谭周跟没听见他的保证一样。
齐丞琉想了想,“那我把那床被子收起来?”
谭周:“……”
就在这沉默中。
齐丞琉脑子热了起来,他干脆没等谭周同意,直接强硬地上了床,为了防止被踢下床,他上来的瞬间就紧紧抱住谭周,不让他挣扎,一边好声好气地,“谭周,你别生气……”
谭周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这叫什么事。
就跟一边打你一边嘴上还使劲儿说着,你不准生气。
“齐丞琉。”谭周喊他的名字。
齐丞琉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么严肃的直呼其名,一看接下来就没好事。
而且,谭周很少叫他的名字。
一切反常,人们第一反应,就是要出事了。
不是好事。
黑暗中,齐丞琉松开了谭周,这种要开始谈话的节奏,他也不怕谭周此刻踢他下床了。
齐丞琉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
眼睛适应了黑色,谭周缓缓地说:“你不知道,我把你当朋友经过了多少时间的考虑。”
齐丞琉愣住了。
“我是个特别记仇的人,你毁了我的人生,我不可能——”谭周停顿住,片刻后,又轻轻缓缓地说,“我看得出来,你在弥补我,所以,把你当朋友已经是我最大的退步了。”
“齐丞琉,其他的,你别多想了。”
齐丞琉张张嘴,只觉得喉咙很干,发不出声音。
心绪像团乱麻,又乱又慌,又无力。
被处死了啊……
谭周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把尖刀,每一字都狠狠地剜去他身上的一块肉。
身残了,可还是没办法啊。
灵魂还在。
不会因为多一次伤害而减少对谭周的喜欢。
谭周闭上眼睛,默认了跟他同床,轻声说:“睡吧。”
齐丞琉苦笑,嗓子干得不行,“我哪里睡得着了。”
谭周没吭声。
“谭周,你把前路都堵死了。”齐丞琉顿了顿,语气含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挫败,“你就不觉得你说得太绝对了吗?”
齐丞琉翻身压住谭周,有力的右手狠狠禁锢住谭周的手,用力地往上抬,结结实实地碰上了床头的铁杆。
谭周痛的闷哼一声,只觉得双手都要撞麻了。
齐丞琉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放下谭周的手,摸着黑要去揉,“手很痛吗?”
谭周抽了抽手,不让他揉。
齐丞琉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我不就想和你睡在一起么,你为什么要说这么让人心情不好的话……”
黑暗中,谭周目光黯淡了不少。
为什么。
仅仅因为一起睡一晚这件事?
不是的。
还有。
谭周恐惧又深深地明白,自己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他控制不住、制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