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侥侥地抓抓头发,嘴角露出笑来,“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
这家伙是白痴么,到底现在谁比较危险?云谲挑着眉头:“不是说了别跟着我吗?小子,如果你的耳朵是摆设,我不介意把它削下来。”
“别这么凶嘛。”见云谲终于肯看自己,孩子满脸雀跃,飞快地撒开脚,跑到他面前,依然讨好地看着他。“因为大哥哥看起来像好人。我觉得,跟着你……你肯给我饭吃。”
云谲抽了抽嘴角,开什么玩笑,好人?自己不是还在他面前杀人吗?虽说是自卫,但好歹也是几条生命啊。
小孩子点点头:“对啊,你不是还救了我吗,跳楼的时候?我有感觉到哦,你用手保护着我的脑袋,我才没有摔成傻子。所以我跟着你,就是想来道谢……那个,大哥哥,我也挺饿的,能给点饭我吃吗?”
小乞丐一口一个大哥哥,嘴儿倒叫得很甜,云谲挥挥手,不堪其扰的样子:“不用谢,你快走吧,我家没有吃的。”
“别这样嘛,好歹相识一场,你——”
“够了吧!”
云谲烦不胜烦,就在小孩接近时,他猛地举起刀,刀光锃亮,差点闪坏小孩的眼睛,踉跄地退了几步。“这里不是游乐园,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更不是慈善机构。臭小子,你和我套近乎没有半点用处。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离开!”
“你别生气。”
孩子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无辜地眨眨眼睛:“我、就是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去,一直都是一个人,从昨天早上饿到现在……”
孩子抿了抿嘴唇,破洞的的布鞋在地面磨蹭,“我坐在路边等了好久,跟好多人讨过钱,可是,只有你愿意给我东西吃,肯保护我……而且外面好冷,现在出去的话,根本没有地方可以睡觉,我会被冻死的!”
孩子句句属实。最近天气转凉,他肚子里没有东西,还只穿着一件破衬衣,根本御不了寒。何况外面吸血鬼肆虐,他一个小小的人类,一旦暴露在外,基本上就一个死字。
云谲冷硬心肠,看他可怜巴拉的,不自觉有了一丝松动:“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刚才也看到了,我随时会揍你,杀你,或者把你卖给人贩子,让僵尸吸干了你的血,把你的肉削成片。”
云谲现在的形象确实不好,脸色黑得像个杀人犯,凶悍的样子和他清秀的脸没半毛钱关系。
可在孩子看来,眼前的哥哥虽然凶得要命,但和他遇到的坏人根本不一样。他是孤儿,没有亲戚,没有朋友,父亲死后,也只能靠打零工换碗饭吃。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城市里,善意永远是最匮乏的东西。
只有他——
小孩子眨巴眨巴眼,愣是掉出几颗眼泪来,来来回回重复那几句话:“我不是坏人,拜托你了,大哥哥,让我跟着你吧,我好冷,我要饿死了……”
云谲作为最早被感染的一批人,什么凄惨的状态没见过。他本想生硬地拒绝,但是看见对方小狗一样明亮又可怜的眼神时,一口难听的话,被生硬地梗在喉咙间,久久都说不出口。
“……”
可是要让他进来吗?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类,这种问题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
“回去吧,这里很危险。”他挣扎出一句话,转身用力地关上门,孩子的脸被一点点隔离在门外。
云谲靠着门坐下,疲惫地抚着额头。刚才孩子失望的眼神,总让他想起自己不尽如意的童年,虽然他脾气硬,没死皮赖脸乞讨过,但在最艰难的时候,在垃圾堆里刨吃的那一会,他也曾渴望有一个可以避寒的地方,哪怕只有短短一晚。
人都是这样,一旦找到移情的点,情绪就容易泛滥。坐了一会儿,云谲想了想,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把门打开了,“喂,只能留一个晚上。”
那张脏兮兮的脸蛋趴着两行泪和一行鼻涕,怔住了五秒,突然笑成一颗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云谲被吓了一跳,想去揍他,那孩子机灵得很,连忙从他的手臂下面,钻进屋里。
“谢谢哥哥!”小孩朝他露出漏风的门牙,“我很乖的,不会乱说话,吃的也少,你给我一个地儿睡就可以。”
“只能留一个晚上,听见没有?!我家没有多余的床,你睡沙发,明早就滚。”
“听见了。”
孩子好奇地看着云谲的房子,两室一厅,家私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给人一种冷清的感觉,奇怪的是,空旷的客厅竟然摆了一个非常庞大的书架,码着密密麻麻的书,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云谲顾不上理他,他从橱柜里拿出碘酒和绷带,脱了衣服,坐在桌子上包扎他的手臂,小孩乖乖地坐在一边看他,怕弄脏沙发似的,只坐了三分之一屁股。云谲听到他肚子的咕噜声,没有抬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柜子里有泡面。”
“哇哦——”
孩子像获得圣旨一样,飞快跑去开柜子,桌上的水壶冷冰冰,他自己动手开了一壶,听到开水冒泡的声音,就往杯面里到,也不知道滚没滚。
面熟了,他先给云谲送去,云谲正扎着绷带,疼得眉眼都舒展不开,没空理他。小孩不敢打扰,坐回原地,珍惜地吃每一根面条,汤喝得一滴不剩,连黏在塑料碗壁的葱花也不放过,用勺子去刮。
吃饱喝足后,他怕云谲嫌烦,什么都不敢动,像个瓷娃娃坐在一边。云谲不吃他故意讨好那套,看都没看他,脱下沾血的外套,去洗手间洗澡。
房间一时变得很安静,云谲只围着一条毛巾出来,孩子从原本规矩的坐姿,变换成小狗似的睡姿。估计是累得够呛,等不到自己出来就睡着了,连鞋都没脱。
他瘦得骨头嶙峋,身高很客观,体重却不像十二岁,随便一捏就可以捏碎他的骨头。
“喂……”
云谲的手指停在对方头顶,孩子刚好眨了眨睫毛,有点泪珠还挂在上面,像一头不堪一击的小兽。云谲想了想,回房间抱了一床被子,铺在他身上。
他轻声念,像对自己说:“只有今晚。”
☆、初遇
南市多数时间是云雾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偶尔会下雨,让人感觉很阴郁。云谲傍晚出的门,只是想去夜市买点日用品,谁知道没两步远,竟然又被一群没脑的吸血鬼盯上,打了一拨还来一拨。
十七、十八、二十、二十五……
云谲匆匆抹了一把雨水,眨眼间,那些尸骸便不要命地朝自己压过来。这样的围堵拦截每个月都要来一次,简直比女人的例假还准时。
“妈的,有完没完。”
他的本意并不想打架,体力也在两个小时的战斗中逐渐削弱,可是那些被血气吸引过来的吸血鬼却愈战愈勇,怎么打都打不完。他不免后悔,昨晚本不该留活口,对这群只有欲望的垃圾,本来就不该心软。
这下好了,还真盯准他不可。
云谲飞速在巷道里穿行,他深谙自己的实力,也了解这群家伙的日常情况,按道理说,一群乱走的僵尸,是不可能一瞬间集结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目的就想杀了他。
云谲仰起头,逆着月光,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屋顶上方,看不到那人的样子。忽然间,那人举起银白的枪,手背上的玫瑰刺青从手臂,缠绕到指尖,如鲜红的蛇信子。
“猎人会长……白凌!”
云谲马上认出他来,蔷薇、刺青、特质的银白□□,正是猎人公会最高会长的标志。三年来,这个神经病追他一次又一次,就像一只心理变态的猫,把他抓了又放,放了又抓。
“好久不见。”那人隐藏在暗处,发出轻蔑的笑,“地沟里的臭老鼠。”
云谲恶狠狠地瞪着他,“胆小鬼,有种滚下来,躲在后面算什么男人。”
白凌笑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又不是傻子,和臭老鼠单挑有什么好处?这里这么多替死鬼,犯得着我出手吗。”
单对单打架,云谲确实占着上风。但是对方卑鄙狡猾,每一次对峙都是躲在背后借刀杀人。这一次,他被前面一波吸血鬼耗了不少心力,又受了伤,胜算几乎没有。所以当白凌的枪对准自己时,他已经知道逃不了了。
血窟窿在左肩和手腕处绽开,他吃痛地大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滚。白凌又往他身上补了一枪,很痛,但不是子弹,而是打了什么药剂。
是麻醉针吗?
云谲连忙把针筒拔掉,脑袋立刻一阵眩晕,身底下是黑压压的吸血鬼,正咔擦咔擦地张着獠牙。
“啊——!”
男人的肩膀被利齿嵌住,那些混账玩意跟畜生似的,差点要把他撕成碎片。云谲头昏目眩,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过了很久,当他睁开眼时,自己已经逃回家门口了,没来得及掏钥匙,就晕了过去。
楼下有人急匆匆靠过来,在他耳边吼些什么,云谲没有听清,只感觉那个人摸了他的裤带,掏走了他的钥匙。
“喂!大哥哥!你别在这儿睡!天哪,你太重了——”
小孩晃了他几下,瘦瘦的胳膊抄在男人腋下,老鼠拖着猫似的,把云谲半拉半抱地扛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