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夫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杯血水,对视了一眼,张夫人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严先生,您这是?”
“是这样的,”严钧耐心地给她解释,“现在大家都不肯定张总得了什么怪病,如果喝了这杯水反应强烈,那我就能确定,张总恐怕是中了蛊了。”
张贤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之前他拜访过一位高人,那位高人就曾说,他恐怕是被人下了蛊了,让他去湘西那头找苗族人试试,只可惜他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也没找出个有用的来。现在听到严钧能说出他是中了蛊,原先那点失望全都变成了激动了。他接过杯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猛一闭眼就把整杯淡红色的血水喝了进去。
他咕嘟咕嘟喝完,只能感受到血腥味,并没有其他的感觉。
严钧把杯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淡淡地说:“别急。”
他话音刚落,张贤就突然僵住了,眼球暴突浑身僵硬得像一条死鱼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滚惨叫,还未等别人反应就把自己脸给抓的鲜血淋漓。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张夫人脸都白了,当即就要扑过去。只是她才迈开半步,肩膀就被人扣住了。她有些惊惶地回过头去,看到严钧稳稳地站在她身后,眼神清澈没有一点慌乱。
张夫人的大脑一下子冷静下来。
严钧扫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张贤,好像听不到他那能把人耳膜刺破的惨叫一样,慢条斯理地说:“张夫人也看到了,张总反应这么强烈肯定就是中了蛊,现在我要把他的蛊□□,希望张夫人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相信我。”
他正说着,前胸口袋一动,一只肉乎乎的大白虫子乖巧地钻出来,非常自信地向张夫人展示了一下自己洁白的小尖牙。
张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往后退了小半步,“这,这是什么?”
严钧把美美从口袋里拎出来放到自己手掌心上,美美先是啃啃他的手指头以表示亲昵,然后扭头朝着张贤的方向像一只小蛇一样很是凶悍地弓起身,呲牙。
“这是蛊王,”严钧满意地摸了摸美美的头顶,“是所有蛊虫的天敌。”
他托着美美站在张贤两步开外,“把张总按住。”
张家的保镖和佣人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人按住。严钧走过去,顺手从茶几上把那把水果刀拿过来,三下两下就把他的衣服划了个稀巴烂,然后非常粗暴地把秒变碎布的名贵西装扯到一边。
他在张贤的满是肥肉的上身看了两圈,像摸骨一样沿着他的经络把他摸了个遍。等摸到肩膀的时候,他目光一凝,把蛊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蛊王没有立刻动作,严钧也不心急,就这么僵持了大概有半分钟,蛊王突然亮出了自己的双排小尖牙,猛地一口咬在张贤的肩膀上。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蛊王在一片抽气声中奋力往张贤的身体里钻,转眼就探进去了半个虫身。
张贤疼得满脸大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浑身抽搐着翻白眼,随时可能昏厥过去。
张夫人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刚要有动作,就又被按住了——这次按住她的,是矮了她半个头的陈落。
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一直往里扎的蛊王猛地把自己抽出来。它白白的身体被鲜血浸满,看起来极其可怖,可惜由于用力过猛,直接从张贤身上咕噜噜滚了下来,七荤八素的躺在地上卖蠢晾肚皮。
严钧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走过去,用两根手指非常嫌弃地把它拎起来擦干净它身上的血。张家的人还在愣神,一旁的莫振东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再不帮他止血,他的血就要流干了。”
张夫人这才如梦方醒,赶紧招呼人给张贤清理伤口。严钧给美美擦干净身体,把吃饱喝足后格外老实的大虫子丢回口袋里。他走过去站在张夫人身边端详了一会张贤平静许多的面部表情,语气平缓地说:“蛊虫已经取出来了,没什么大事。如果张夫人不放心,可以去医院给伤口消消毒什么的。”
张夫人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听到严钧说话,立刻感激地朝他鞠了个躬。她捂住嘴,哽咽道:“谢谢,谢谢严先生了。”
严钧定定地盯了她几秒,“哦,对了。蛊虫的毒素可能还会残留一两天,两天之后就会随着身体的自然代谢排出去,如果期间张总有认不清人的情况,是非常正常的,您不用担心。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张夫人赶紧点头,千恩万谢地把他们一行人送了出去。她看着佣人恭恭敬敬地把大门合上,一转身蹬蹬蹬跑回张贤身边,腿一软跪伏到他被抬上的沙发旁,人前的强颜欢笑悉数放下,抽噎着推了推张贤的胳膊,“老公你怎么样?”
张贤一直没晕过去,此时正满头大汗地急促喘息,眼神放空。感受到有人叫他,他反应了一会才木木地转过头,盯着沙发边轻声抽泣的女人半天,目光涣散地露出一个因疼痛而略显扭曲的笑容。
“宝贝儿,你再忍忍。那个下不了蛋的老女人离死不远了,到时候你和儿子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张夫人的抽噎声一顿,屋里一片死寂。
……
陈落抱着肩膀往外走,还时不时偷看严钧两眼,一脸的不高兴。
严钧一开始装作没看见,后来看她渐渐从不高兴变成了委屈,终于无奈地转头问她:“有话就说,偷摸地看什么呢?”
陈落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小逐渐掩藏在高大树木中的别墅,愤愤不平地说:“张夫人是真的关心那老色鬼,你说她知道她丈夫背着她出去乱搞吗?真替她不值得。”
严钧呵呵一笑,“她会知道的。”
走在前面的莫振东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严钧揉了揉陈落细软的头发,低低地笑了一声率先上了车,留下陈落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着莫振东一脸茫然,“严哥什么意思啊?”
莫振东的目光在严钧瘦削的背影上停顿了几秒,慢吞吞地挪到陈落软萌的脸上,他伸手也想摸摸陈落的头,但在她的瞪视下中途改道,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年前张贤是个上门女婿。”
陈落睁大眼。
车上。
严钧透过车窗看着路边垃圾桶边歪歪斜斜倒着的破烂的花瓶,嘴角勾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对于有些人来说,失去一切的活着比风风光光死了要痛苦得多了。
不是吗?
☆、会面
两天后,仁宣大厦。
陈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低沉的一声“进”,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去。他把手里拿着的一沓资料递给办公桌后的男人,“老板,这是之前你让我查的资料。”
男人抬手接过去,粗略地翻了两页,眉头微紧,“杜修?”
陈峰点点头,“自从上次张贤从咱们这里离开之后,就对杜家频频示好。后来杜修去了F市,就是他手下的莫振东和他接触了。有消息称,张贤的怪病已经治好了,是杜修手下一个叫严钧的年轻人治好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那页纸上——这是一张个人资料,右上角的一寸照上是个五官秀美,眼神清澈的年轻人,下面的生平和履历同样干净简洁,甚至可以说很亮眼,根本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眼神微动,把这张个人资料抽了出来,单放在桌子上,“他的死活我并不关心,我让你查的那两件事呢?”
“这件事有点复杂,仇杀的可能性比较高。张贤半年前包了A大医学系的一个女学生,确定关系不到一个月就把她送到了长风基金的李政床上,”陈峰微妙地顿了一下,看了眼自己的老板没有细说,“从李政那出来,那个女学生就住了小一个月的院,后来就不怎么上学了。一个月前,张贤四处求人的时候,这个女学生在家里的浴缸割腕自杀,死前在浴室的玻璃上用马克笔写满了‘不得好死’。还有,那间俱乐部在那段时间里也已经人去楼空了。”
“至于张贤为什么来找您,倒是没找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应该是冲着您在这医药界的影响力来的。”
男人点点头,“去查查那个巫蛊俱乐部。”
陈峰答应下来,见他没什么别的吩咐就出去了。
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目光落在那张轻薄的个人资料上,沉思良久,才几不可闻地喃喃说:“严钧……”
……
距离张贤那件事过去已经一个礼拜了,严钧也回了学校。
这天,他正交叠着腿坐在窗前,一本书摊在腿上。他一只手扶着书,另一只手的细长的手指轻轻捏着页脚,毒辣的午后阳光透过窗纱只剩下温顺和柔软,它轻柔地扫过严钧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宁静的眉眼,又细细簌簌落在他白净的指尖和轻轻翻动的书页,最后只留下一室的静谧。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化为一声“嘭”的门被粗暴地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嘹亮的大嗓门直接震散了满屋的安静气氛:“师兄!严师兄!邓师兄问你准备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