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担心我,”陆祁仿佛能看透他是怎么想的一样,“他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的刺杀多得我都记不住了,没道理还能让他在四面楚歌的时候得逞。而且你不是说过从我上次解了毒就跟百毒不侵也差不了多少了吗,这样的话你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大的用处不是吗?”
他见严钧还是一脸犹疑,只能满脸无奈地继续给他宽心,“换种说法吧,如果你有两个病人,一个快死了,一个连发病的症状都没有,你要先救哪个?”
严钧还是摇头——道理他都明白,可是真到了在私心和道义之间做出选的的时候,他才知道有多艰难。
陆祁最后叹了口气,给他下了一记猛药,“贺舒也答应来帮忙。”
之前还无精打采的严钧立刻精神了,就跟让人打了一剂强心剂一样立竿见影,“真的?”
陆祁笑得一点破绽也无,“真的。”
严钧的心立马放下大半,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贺舒的厉害,在这种搏命的情况下,贺舒比他有用一百倍,他长舒了一口气,叮嘱,“那一定让他不能离开你哪怕半米。”
陆祁笑了,“放心吧。”
这个最难下的抉择解决了,严钧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有了,他推了陆祁一把,半真不假地抱怨说:“你倒是挺舍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我推出去给人当打手。”
“你以为我愿意?!”陆祁的眼睛立刻瞪起来,没好气地说:“我要不是怕你日后后悔,谁管他们死活,我早把你弄回中国顺顺当当过日子了!还用在这荒山野林里遭罪?!”
严钧笑呵呵地看着他,突然一搂他脖子,把他所有的不满都用嘴给堵了回去。
☆、交易
第二天一大早,严钧还没睡醒就被陆祁给弄到车上了,他迷迷糊糊地跟着陆祁坐到了车后座,躺到他腿上补眠。
车子在路上磕磕绊绊走了好远,陆祁一开始还一只胳膊稳稳地揽着严钧的腰,另一只手拿着赫伽曼德的资料看着,后来实在是被晃得头疼就把资料丢到一边,垂着眼把玩着严钧细软的头发。
他有些出神地想——明明是那么倔强强硬的一个人,竟然有着一头手感极佳的柔软的头发,难道是因为之前一直留长发的缘故?
坐在副驾驶的保镖头子吴琼无意间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被两人之间这温馨又安宁的气氛震了一下,立刻低下头,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这两位不像是去和大毒枭谈判去了,倒是有点新婚夫夫度蜜月的意思。
严钧昨天怎么看陆祁怎么顺眼,一路回到营地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时不时地瞄他两眼,直把陆祁看得气血翻腾,把他按在床上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净才罢休。严钧一开始高度配合,后来被闷头猛干的陆祁提醒帐篷隔音不好,才意识他俩这简直就是光天化日下啪啪啪啊,赶紧闭上嘴一声不吭。哪像陆祁一见他这副隐忍的样子恶趣味也上来了,变着花样地逗着他开口。一场酣战下来,陆祁十分尽兴,食饱餍足,严钧苦不堪言,草草收拾了自己就睡过去了,乃至于第二天在那么颠的车上都睡得跟小猪一样,被陆祁叫醒的时候还有那么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陆祁从吴琼那里接过来一个湿毛巾,捧着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直犯瞌睡的脸,目不转睛地给他细致掰纹地擦了擦脸,这才亲亲他的鼻子,低笑着说:“还没睡醒?”
这回笼觉睡得严钧还有点犯迷糊,他一把搂过陆祁的脖子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缓缓神。
陆祁也不催他,就任他这么抱着,就连无穷三番五次的眼神示意都视若无睹。
严钧趴了快一分钟才眨眨眼,最后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有些恹恹地说:“我好了,咱们走吧。”
陆祁端详他一眼,笑了笑,“我看你还是没有太醒,我帮帮你吧。”说完他一搂他的腰,又把人按在怀里结结实实地亲了一通。
等他亲完了,严钧彻底醒了,在一旁急得直打转的吴琼也没脾气了。
严钧推他一把,脸上还带着撩人心弦的红晕,“快走吧。”
陆祁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开他那头的车门,一下车就回身弯腰把手递进车里。车里的严钧本来是想从另一头下的,但见他这样子,只能把手放到他手心里,借着他的力下了车。他这一下车,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这头,那人的个头在人高马大的外国人堆里并不算高,小麦色的皮肤,留着一脸半长不短的络腮胡,大而发红的酒糟鼻子,眉宇间有种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阴鹜和狂傲,让他尽管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依然横生出不是善类的凶悍气。
严钧只看了一眼,就把脸色撂了下来,原因无他,只是那人的眼神太过露骨,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几乎算得上是极不尊重的蔑视了。
他松开陆祁握着他的手,往后撤了一步,垂下眼掩住眼底抑制不住的厌恶和厉色。
陆祁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缓缓抬头,那锐利得咄咄逼人的视线有如实质般穿透着几十米的距离,刺得对面除了为首的那人外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回视。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略带诧异地深深看了陆祁一眼,随即傲慢又嚣张地冲陆祁咧咧嘴,就大摇大摆地带着他的手下毫不客气地进了他们事先约好的一间别墅。
陆祁的眼睛微微眯起。
一旁的吴琼等人面露愤慨,却都纷纷低着头不敢去看自己老板的脸色。
严钧:“走吧。”
吴琼等人纷纷露出敬佩的表情,陆祁也看了他一眼,身上那股压得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冷意倒是慢慢消退了。陆祁扫了一眼自己身后规规矩矩的保镖们,说:“一会都小心着点,要是苗头不对,不用顾忌别的,直接把赫伽曼德留下!”
吴琼等人:“是,老板。”
陆祁也没再去拉严钧的手,直接迈开长腿带着他的人往里面走。
进了别墅的大门,发现这栋别墅里面已经被改造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被完全打通的足有一百多平米见方的大厅,大厅正中间放着一张长桌,刚刚在门口见到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对着门的地方,靠在椅子里下巴微抬地用眼角瞥着陆祁一行人,完全一副不欢迎客人的主人样子。
或许赫伽曼德在墨西哥很有地位,可他这种等级的还真没被陆祁看在眼里,他虽然心中冷笑,面上还不至于为此动怒。要论装大爷的能耐,陆祁不算是最高杆的也差不多了,毕竟他这一身走哪都能镇得住场子的气魄可是从那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陆老将军身上耳濡目染学来的,就算没有十分火候,也足有个七八分了。
他的表示可以说是简单粗暴,陆祁一坐下,吴琼就从身后的保镖手里接过一个铁箱子咣当往桌上一放,半点不犹豫地输入密码打开箱子。
他把箱子一转,里面不是厚厚的美金,也不是金光灿灿的金条,而是一箱子能把人闪瞎的钻石。
赫伽曼德和他的手下们脸色齐齐一变,克制不住地露出贪婪的神色。尤其是赫伽曼德,他脸上的迷醉和占有欲丝毫不加掩饰,他艰难地把目光从箱子里□□,钉到陆祁脸上,轮廓深陷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暴戾的凶光。
陆祁就像感受不到屋子里瞬间紧张起来的气氛一样,没什么兴致地垂着眼,一手搭在扶手上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敲着。他的姿态很散漫,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定神闲,
这样一场泼天富贵就在眼前,赫伽曼德可没有陆祁那么沉得住气,他用发音不是那么准确的英语说:“你就是周介绍给我的中国人?”
陆祁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吴琼接替了陈特助官方发言人的身份,只不过相比文质彬彬的陈特助,吴琼版发言人更冷淡也更不友善一点,“是的。”
赫伽曼德对他的态度看起来极不满意,不过目光一扫到那个闪闪发光的箱子,又强自按耐下去,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勉强和你多说两句”,“没想到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出手这么大方,看来‘中国人人傻钱多’这句话说的挺准啊哈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身后的手下们也齐齐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动作夸张,举止轻蔑。
陆祁这头的人尽管没说什么却都忍不住皱眉——在国内乃至国外看在陆祁的面子上少有人敢这么和他们说话,他们何时受过这种粗鲁又野蛮的对待?
唯二不变脸色的也就陆祁和严钧了,陆祁是心思深沉喜怒不变,严钧就纯粹是了解陆祁了。他心中暗自冷笑,陆祁那个人看起来有种贵族式地傲慢矜贵,不屑与一般人见识,实际上最是睚眦必报,现在他们笑得欢畅,等下定是要他们加倍奉还的。
果然,陆祁不紧不慢敲着扶手的手一停,他那轮廓本就比寻常亚洲人深邃两分的眼睑慢吞吞地往上撩了撩,露出内里幽深的漆黑瞳孔。
“阿图索·赫伽曼德,”陆祁幽幽地盯着对面,叹息般地一个字一个字读着他的名字,就好像能从这几个字里咀嚼出什么一样,他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神色,“可能我在中国呆的太久了,已经好久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了。现在听来,还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