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IX/混音人生 完结+番外 (孙黯/少年黯)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孙黯/少年黯
- 入库:04.10
“怎么?”
“怎……?”店老板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嘴里支吾着叼上根烟,“那帮玩儿音乐的厉害是厉害,就是乌烟瘴气什么人都有,看你们小,想去看还是注意点吧。”
店老板这一席话给了我格外强烈的画面感,我眼前登时虚构出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景象,全是从电视剧里抠出来的:几个留着长头发的男人,表情颓废眼神沧桑,身上能抖出一片撒哈拉大沙漠,扯着嗓子在台上又蹦又叫,台下的人跟嗑了药似的,群魔乱舞,忘乎所以,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这是多么酷的一件事啊。
——站在那样的舞台上,看下面的人跟着你疯狂,该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先是没说话,抬眼想看看李谦蓝和乔馨心的反应;原来我走神的时候他们已经凑在一起说话了,我很震惊,但这也是意料之中,只见李谦蓝就像一个罹患口吃多年的病人忽然回了春,不晓得说起什么,满脸迫不及待的激动。
他问我,夏息,去看吗?
我手里的勺子“叮铃”一声滑进杯底的奶油里。
“啊,行啊,去。”
说这话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眼乔馨心,她两手交握着,嘴上依然没说什么,瞳孔里却有一点点不明显、但足可看透的雀跃,她好像真的很想去。
想想刚才店老板说的话,我懂得李谦蓝的意思:怎么可能放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姑娘一个人去呢,我们俩怎么说也得做个陪客。
是男人都会有这样的自觉。
我也没再多犹豫,直接答应下来。“明天晚上七点在学校门口碰头。”
“嗯。”
夏皆得知我要跟人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写了一脸的高兴。
我知道我在她看来比同龄孩子多出一种阴郁的气质,不够开朗天真,从小就没什么玩伴,她会将责任一股脑儿的揽到她自己身上,这让她不安,甚至于难受。
实际上我从来没有同情过自己,或者说,对既得的事物没有任何不满。
但是看她开心,我也很开心。
这种开心一直持续到我们三个在学校门口汇合。
两男一女这样的组合不管在什么场所都有点怪异,我和我的两位朋友假装对此浑然不觉,其实心里也是坦荡的。
晚饭都是在各自家里吃的,我们走在路上说起来和家人打招呼的问题,我和李谦蓝两个男生不怎么需要操心,乔馨心倒是有点难为情的表示,只敢和哥哥说自己跑出来听演唱会。
“因为父母讨厌我玩摇滚,这是肯定的。”她叹了口气,“我还要花许多时间让他们接受。”
“我爸妈也还以为我要当学者呢。”李谦蓝一本正经地说。我扯着一边的嘴角配合地笑了笑,心想,我还没敢告诉夏皆我要当歌手这件事。
在我妈看似离经叛道实则稳妥保守的世界观里,玩儿音乐的人逃不开两种结局。
一个是天桥摆摊卖唱,一个是下乡慰问演出。
真是想想就酸楚得不行。
我不愿花太多时间想这些让我头痛的未来,因为眼前已经走到了酒吧的大门口,一束雪亮的灯光投在我脸上。
第10章
始一进门,我的魂儿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从眼皮底下正大光明的偷走了。
回过神来,看见门口站着几个勾头缩脚、年纪轻轻的烟鬼,暗哑的灯光把他们的身影照得宛如妖魔,门里人影幢幢,正放着开演前的热场音乐。我和李谦蓝把乔馨心夹在中间,嘴里客客气气地说着“借过”从他们身前走进去,但仍感觉得到流连在我们身上的视线。
里面没有路,只有人与人之间狭小的缝隙。看来这个乐队的受欢迎程度非同一般,我按着李谦蓝的肩膀竭力寻找着主角们的身影,被来往的女人撞了好几次,她们纷纷回头,手臂上纹着妖艳的纹身。
我胳膊忽然被人捉住,是那种曲起肘部、不容置疑的动作,女生手臂纤柔,力气却大得吓人,直接把我和李谦蓝从人群密集处扯到一块稍微有些松快的空地上。
“看那里。”
乔馨心的声音整体比环境低了八度,能够轻易从喧嚣的叫喊声中分辨出来,我环顾四周几乎看不到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净是二三十岁的青年,还有四十多岁眼神不善的古怪男人……李谦蓝拍了一下我的后背,让我往台上看。
我踮起来的脚自始至终就没挨过地面,前面时不时有人举起手机录像,我需要不停地变换站立的角度。
我看清楚站在台上的是五个人,一个留着清丽短发的女人,一个人高马大的胖子,键盘手贝斯手鼓手都隔绝在灯光外;胖子说话带着浓郁到不可能误会的北京口音,笑起来有种心宽体胖的喜气。
他脸上颈上都是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没有任何累赘的开场白,对着话筒开口——
“把青春献给身后那座辉煌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着代价”
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种神秘的安静,那是几十号、甚至一百多号人一同不能呼吸的声音。
我不敢发出声音。
“把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心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
陪我两败俱伤”
我的耳膜随着沉重的鼓点震颤,身边的影子繁乱不清,谁和谁来了又走,渐渐有人跟着胖子浑厚却又高亢的歌声唱起来了,越来越多的人唱起来。我像是被什么力量吊在半空,毛孔一张一合。
——被注视着,被追逐着,被声音吞没,是怎样一种感觉?
“不要再悲伤我看到了希望
你是否还有勇气随着我离去
想带上你私奔 奔向最遥远城镇
想带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像是在梦境里浑身麻痹,我猛然被李谦蓝推了一把,眼睛茫茫然地在身旁逡巡着。
好像少了点什么。
乔馨心不见了。
从人满为患的酒吧里脱身出来,我额头上早已冷汗涔涔,手心里都是黏的。
屋里没人发现我们离开,那个胖子也换了下一首歌,他在两首歌的中间马马虎虎地致了几句谢辞,那时候我和李谦蓝正在女厕所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人。
最后是酒吧里的一个女服务生替我们进去看了,没有。
乔馨心不见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让我身上的冷汗又厚了一层。
我们把这姑娘弄丢了。
我再次回头看名叫“破晓”的酒吧,觉得它活像个魔窟般面目可憎。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办。
“怎么办?”
李谦蓝左右看着酒吧两侧的两条马路,如果接受了乔馨心是被人带走这一可能性,既然酒吧里找不到人,眼下只有这两个方向可走,我刚想说话,他跑到酒吧隔壁一家便利店门口,问那个已经看了我们多时的收银员:“请问你有没有看到门口有……有几个人出来?其中有个女孩儿,十三四岁,明显跟他们不一样大的那样……穿牛仔裤和纯白色连帽衫。”
我瞠目结舌地看他,他并没有看我,柜台前的女收银员也愣了愣,看我们的口吻不像是恶作剧,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的……那女孩儿长得挺好看的是不是,帽衫上有两只兔子耳朵。”
我跟李谦蓝异口同声的,“是!”
“她跟一群男的走了,连推带搡的。”她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东街那边有个汽修厂……是废弃的,那边经常出事儿……”
这一句话当时就让我心里冻了个瓷实。
随便谁听到这样的开头,都能猜得到下场是什么。
十岁那年夏皆的遭遇历历在目,让我太阳穴一阵狂跳。乔馨心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跟李谦蓝打死也脱不了干系,她才十几岁,要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该怎么跟她的父母和哥哥交代。
我脑子飞快的转着,无数好的坏的念头像车轱辘一样驶过去,事实没摆在眼前,我想不到更好的对策;假如对方人多势众,那都是些混社会的小青年,我和李谦蓝两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我知道这不是吃后悔药的时候。可是我们今天要是好好在家写周末作业、没有跑出来玩该多好。
我手掌握成拳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却忽然看到便利店门口站着个人。
准确的说他不是“站着”,他跨坐在一辆漆黑的机车上,以双脚为支撑踩着地面,嘴里衔着一支烟,正在搓弄打火机,秋天夜里风疾,他打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可那一点火光让我看清了他的脸。
他也看到了我。
“哟。”
别的不敢妄言,这张脸我绝对是印象深刻,换了谁都会觉得过目难忘。
“小家伙,”他叫我,声音浸着一点儿轻浮的笑意。“在这儿干嘛呢。”
他好像和几年前又不太一样了,我对这个人的印象从来都不甚清晰。我又给了自己一拳,把那些惶恐全咽回肚子里,几步跨到他面前,他没穿立领制服,没穿羊毛大衣,他一侧的黑发别在耳后,我看到了那枚最有辨识度的耳钉。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急昏了头,我说,房东先生,我能不能搭你的车?
叶……我咬了咬牙,把那个字吞了回去,哥,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