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落的脸更红了。
见此,苏浅笑意微冷,素手一抬,将床帐放下,就像要将床榻上的恋人藏起来一样。
“她累了,先睡下了。”苏浅淡淡的说道。
乌兰落“哦”了一声,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
“乌兰落,你还记得本宫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至耳边,乌兰落收拾着碗筷的手顿了一下。
乌兰落没由的又想起了那一天。
宁国曾出现过一个意图灭国的文鸢,她为了挑起宁国和北狄的争端,曾经三番两次想要静笙死。文鸢伏诛之后,彼时还是太子妃的苏浅,曾经暗里将东宫清洗了一遍。
当时,陆常欢身旁有一个陪她嫁入东宫的丫鬟,那个叫筱宜的丫鬟,是陆家的家生子,自小恋慕陆天佑,她便是文鸢策反后放在东宫的暗线。
文鸢死后,筱宜没有死心,她依旧想为她家的少爷报仇,继续文鸢的计划。
那一日,静笙去找陆常欢,筱宜暗里准备在静笙的茶里下毒。
北狄的公主若死在宁国,那两国之间就会撕破脸。
计划是很好,但是她被当场抓到了,人赃并获。
静笙和陆常欢在宫室里悄悄讨论黄色小书书的时候,筱宜被悄无声息的带到了那间宫室。
苏浅当着一众宫人的面,让人将那盏茶灌进筱宜的嘴里。
当时,乌兰落就站在宫人之中,看着筱宜毒发浑身抽搐,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忠孝仁义,忠为德行之首。失德之人,世所不容,还望诸位好自为之!”
那个永远温温柔柔的女人,说出来的话,依旧如春风般的温煦。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战战兢兢的。
说实话,乌兰落挺悚苏浅的。或者说,东宫就没有一个人不对这位主儿又敬又畏的。
公主总觉得苏浅是世上最好的人,但她不知道,那是因为苏浅把真正的温柔独独留给了她。对于她以外的人,苏浅从来就没有手下留情过。
“乌兰落,你的选择呢?”
床榻边坐着的美人,温柔地说着话。
乌兰落猛的一个激灵,她知道,苏浅的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今天在王廷中看到苏浅时,乌兰落吓了一大跳,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真的进王廷来接公主了。
要知道,太后之前下了王诏,若苏浅敢踏入北狄,就直接抓起来。整个草原各部族都有苏浅的画像,可这个女人,竟然悄无声息的混进了王廷。
可混入王廷之后,隐藏也成了一个大问题。
苏浅现在是在问乌兰落,会忠于静笙,会帮静笙掩藏她的行迹吗?
在王廷中藏匿一个中原的汉人,不是小罪!
乌兰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小声地道,“我会帮你藏在公主寝宫里……但不是因为我怕你!”
“哦?”这话倒是挑起了苏浅的兴致,她微微一笑,问道“那是为何?”
乌兰落看着苏浅身后,罗帐之后隐隐可见的那道身影。
“因为……你是公主的命。乌兰落希望公主能长命百岁。”
这话让苏浅一怔,怔愣过后,她回首看着身后的罗帐,仿佛看到了罗帐后面睡着的小家伙,目光一下柔了下来。“她也是我的命!”
就这样,乌兰落看着苏浅躲在了公主的寝宫里,这一躲就是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两个人天天腻在一起。外面严寒酷冬,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这间寝宫中的春意盎然。
等真正的春天到临时。
她家公主,被苏浅拐跑了……
第8章
春寒陡峭,王都郊外的栈道旁,一人一马,站在瑟瑟寒风中。
纯黑色骏马,油光水亮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唯有四只蹄子却如雪般洁白,鬃鬣迎风,线条优美到极致的身形,一看便知是千金难求的宝马良驹。
站在它身旁的人影,披着长长的披风,只露着一双眼睛,甚至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
也许是一人一马等了太久,那匹马而不悦地哼了一声,情绪有些躁动。
那人想拍拍骏马安抚一下,却见马儿一个侧首,避开了那人的触碰,避开后更是高高扬起自己起优美的脖颈,不屑地打了个响鼻。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马,”那人好笑,“这小脾气,还真像你家小公主。”
正说着,远处来踏踏的马蹄声。
站到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奔驰而来一匹骏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那是一匹纯黑色的骏马,和她身旁这匹极像,乌云踏雪,千里追风。
而马背上明显是坐着两个人,两个窈窕的身影。
“喏!”那人看着身旁傲娇的黑马,笑着说道。“你家主人到了。”
马蹄声,停在了她们面前。
“小白?!”少女惊喜的声音传来。
马背上坐着的正是苏浅和静笙。
静笙一个翻身,利落的下马,然后将还在马背上的苏浅抱了下来。
“小白!”静笙一下扑倒黑马面前,抱着自己许久未见的爱驹脖颈,蹭啊蹭,“你和阿浅一起来接我了。”
刚刚还一副桀骜不驯的马儿,在少女面前,低着头,亲昵的蹭了蹭少女的手心,无比的温驯。惹得静笙更高兴了,抚摸着马儿的鬓毛,连连称道,“好马儿,真是我的好马儿。”
“啧啧,”披着披风的人摇了摇头,“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马。”
这匹马在静笙面前的样子,和静笙在苏浅面前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耿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静笙惊诧地看着那个披着披风的人,疑惑本该在千里之外长安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北狄的草原上?
“耿娘是我请来的帮手。”苏浅说道。
事实上,苏浅砸进去的那几十万两银子,有一半都用在了耿娘这边。
“帮手?”
静笙更加的疑惑了,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耿娘这家伙是大宁皇帝的爪牙吧?!
她悄悄回到北狄的事情,阿浅绝对会让大宁皇帝知道,那为什么阿浅会找耿娘做帮手呢?
一头雾水中,静笙看到苏浅给了耿娘一枚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雕琢着白鹿降世的图纹,玉佩的正中央,篆刻着好像是家族图徽一样的图案。
那是……阿鹿桓家的族徽。
“谢太妃娘娘。”耿娘拿过了那枚玉佩,五指猛然一拢,放在手心的玉佩,瞬间化为了齑粉。
静笙里啧啧了一声,不愧是皇帝养的死士,这内力真恐怖。
春风吹起,耿娘看着手中的玉石粉末,被风吹散,眼中沉得厉害。
苏浅看着耿娘毁去玉佩,出言提醒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是这是欺君犯上,不怕引火烧身吗?”
耿娘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家孩子替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她一出现,就要将我家孩子踩入尘埃之中,这不公平。”
第9章
“太妃娘娘或许不知道,我捡到我家孩子时,是大饥时年,在江北那个易子而食,人吃人的地方。那孩子刚从屠肆里逃出来,不久之前,她才亲眼看着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被当成食物屠戮。当时她像极了一个小野人,穿这一身已经辨烂不堪衣服,与野狗争食,身上都是被野狗撕咬的伤口,却还死死地护着怀里的半口饼,跟那条野狗拼命……
耿娘作为死士,看过了太多的生死,她原以为她早已麻木了,却在那天,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孩求生欲给震到了。
那个孩子……想活!
鬼使神差的,耿娘就这样捡回了那个已经半死的小女孩。
“那一年,我家孩子还那样小,却已经吃尽了世间的苦……那些人又凭什么以大义之名,敢如此糟践她?”
耿娘嘴里的“我家孩子”……是指琴袖?
静笙听得更加的云里雾里了。
但很明显,耿娘并不想解释什么,她给了苏浅回大宁的路线图后,拱手对两个人行了一礼,说了一句,“太妃娘娘,郁久闾公主,后会有期。”转身便要离开。
“嗳,等等,”静笙叫住了耿娘,好奇的问了道“你家琴袖呢?”
耿娘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看所谓的笑容,“她啊,嫁人了。”
“嫁人?!”静笙惊得无以复加。
她上次见到琴袖时,那丫头还不是黏在耿娘身上,撕都撕不下来的那种。
“是的……嫁人了!嫁给了今科状元,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耿娘在笑,笑得不似作假,偏偏那笑让静笙觉得心里难过。“
“可她和你……你们不是恋人吗?”静笙疑惑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女人之间,又怎么可能天长地久呢?”耿娘自嘲地说着了这么一句,便转身了。
“乌云踏雪已送到,太妃娘娘,我们之间的交易两清了。”
一声长哨声响,耿娘用了骨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不知从哪里跑来,静笙看着耿娘要上了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阿浅……”
静笙看人走远了,眼巴巴的看向苏浅,苏浅心知肚明,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