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尔绵太后对着静笙吼道。
“您骗我的,阿浅怎么会死呢!”静笙摇着头,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神色,却平静的让人心惊肉跳,“我要去找阿浅了,她会担心我的。”
“吾再说一次,她死了!”尔绵太后咬牙说道,“你若不信,可问乌兰落!她自小跟在你的身边,最是忠心,从未对你说过一句谎话。”
静笙失神的目光,看向乌兰落,声音压不住的颤,“乌兰落,阿浅没事的,对不对?”
求你!
告诉我!
我的阿浅还活着!
乌兰落眼神扑闪了两下,避开了静笙的目光。
“是的……她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灭掉了静笙眼中最后的一点光。
第3章
草原上,冬天来临之前,牧民们会开始迁徙,前往温暖的草场。
而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的早,才至秋末,天气便徒然冷了下来,可能再过些日子就要开始下雪了。
而王廷之中,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如同寒冬一般的气氛。
今日,太后又发了很大的火,砸了寝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连带着整个王廷中的人都战战兢兢。
而这一切,都是从静笙回到北狄的那天开始的。
“她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一片狼藉的寝宫中,跪了一地的宫人,尔绵太后的斥问,让他们更是诚惶诚恐。
自从静笙回来后,一直将自己关在寝宫中,不吃不喝,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随着静笙的绝食,伴随而来的,是尔绵太后一天比一天的躁郁。
“她不吃,你们不会灌进去吗?!”尔绵太后指着地上跪着的众人怒斥道。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都低着头不敢回话,却听到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愤愤不平。“公主吃不进去,就算您强灌进去,公主也会全部吐出来,最后她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
尔绵太后循声看去,只见罗娅脚步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勒雅。
勒雅拉了拉罗娅的袖子,想让她冷静一点。
“你不再静笙那里照顾她,来这里做什么?”尔绵太后看着罗娅问道。
“您要我如何照顾她?”罗娅直视着尔绵太后的眼睛,这是大不敬的行为,可此时的罗娅却毫不在乎了,“巫医说,公主是心病!她这是不想活了……”
“闭嘴!”尔绵太后暴怒着打断了罗娅的话。
底下跪着的宫人们,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勒雅忙对她们嘱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宫人们如蒙大赦,连忙告退,寝殿中只剩下主仆三人。
罗娅一下跪在了尔绵太后面前,“娘娘,罗娅求您,给公主一条生路吧!”
尔绵太后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罗娅,眼中的神色冷得骇人。“你的意思是我在逼她去死吗?”
勒雅慌忙跟着跪下来,求情道:“太后娘娘,罗娅只是关心则乱,您不要怪罪她!”
说着,赶忙转头看向身旁的罗娅,“你快点跟太后娘娘认错,求娘娘饶了你!”
可罗娅却依旧固执地没有低下头,依旧是那一句,“求娘娘给公主一条生路吧!”
一想到静笙现在的生无可恋,她就害怕。
那是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是她的小公主啊!她看着她,从襁褓中的婴儿,一点一点的长大,十几年了,这个孩子早已融入了她的骨血,她怎么忍心,看着她就这么香消玉陨。
静笙……是真的不想活了!
不想到……身体都已经产生了抗拒的意识,不吃不喝,就算强行灌进食物,她的身体也会下意识得全部吐出来。才几天而已,静笙的身体就犹如枯尽的油灯,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生机了。
想到这里,罗娅咬了咬牙,开口道:“娘娘,您还记得,舒窈夫人逝世的时候吗?”
尔绵太后整个人都顿住了,满身的怒火犹如被一桶冰水淋下,只剩下冷冰冰的躯壳。
“罗娅!”勒雅惊得赶紧抓住罗娅的手,想阻止她说下去。
自从舒窈夫人过世后,没人敢在太后面前提起舒窈夫人的死!可罗娅已经顾不得了。
“现在的公主,就是当年的您啊!”
当年舒窈的死,差点也带走了尔绵绰绰,若不是当年年幼的静笙一直在哭,哭醒了她,可能就没有今天的尔绵太后了。
尔绵太后蓦然失了神,她想起了当年,她抱着舒窈的尸体。
“您和舒窈夫人吃过的苦,受过的痛,又怎么忍心让公主再尝一遍?”
罗娅是看着尔绵绰绰和舒窈一路走过来的,看过她们被世人所不容,被尔绵太后的母亲斛律阏氏拆散。可是十几年后,尔绵绰绰却成了另一个斛律阏氏。
“就是因为吃过了苦,受过了痛……”尔绵太后眼中的神色痛不欲生,连声音都沙哑了,“又怎么忍心,让静笙再走这条路……”
“那么……您后悔过吗?后悔过爱舒窈夫人吗?”罗娅问道
“从未。”
尔绵绰绰始终认为,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舒窈。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舒窈夫人。”罗娅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尔绵太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好半晌,尔绵太后才开口,问了一句,“她后悔了吗?”
北狄草原上至高无上的女人,此时竟有些害怕这个答案。
“在行宫那些日子,舒窈夫人每天倚坐窗前,等着您来接她。可她……从未后悔过!”罗娅红了眼眸,为那个到死都没能等到自己爱人的女子。
“若舒窈夫人还活着,看到今日您这么对公主,该有多难过啊!”
阿窈……会难过……
尔绵太后怔住了,罗娅的哭声在耳边一遍又一遍。
“娘娘,您看看公主吧!您和舒窈夫人的女儿……快死了!”
第4章
静笙的寝宫中,宫人们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宫室中很安静,诡异的安静。
隐隐隐隐抽泣声,让更气氛更加的压抑。
“公主……”乌兰落跪坐在床榻前,哭得不能自已,“您吃点东西好不好?您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会垮掉的……”
床榻上,躺着形销骨立的少女,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比纸还要苍白,因为长期的不肯进食,两边的脸颊都凹下去了,她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床顶,眼中没有焦距,没有表情,若不是胸前微微有起伏,真像一具尸体。
才几天而已,静笙却像一朵失去生机的花,正在慢慢凋零着。
尔绵太后在乌兰落的哭泣中,进了寝宫,在床榻前,看着她曾经朝气蓬勃的女儿,躺在床榻上,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静笙……”尔绵太后轻抚着女儿消瘦的脸庞,“母后该拿你怎么办?”
可是静笙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双眼睛犹如死水一般。
虽生犹死!
尔绵太后突然想到了这个词,心中悲不自胜。
她的女儿啊……
静笙手里,还握着那一支比翼连枝的簪子,明明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可却像将仅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紧紧的抓着那支簪子。
尔绵太后触碰到那只簪子,静笙却像触电一般,猛然将簪子紧紧的抱进怀里,整个身子蜷缩起来,死死护着那支簪子。
“这是阿浅的……这是阿浅的……”
静笙只会重复着这一句话,她没有哭,事实上,从接到苏浅逝世的消息后,静笙就连哭都不会了!
其实一开始,静笙怎么都不肯相信苏浅死了,是尔绵太后用了些手段,让她不得不信了。
可静笙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指下的温度,冷的骇人,冷得尔绵太后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静笙眼中没有生机……
她和阿窈的孩子,真的……会死!
“静笙,你赢了!”
草原的铁血太后,终是败给了她的女儿。
“苏浅没有死。我给你看的那些,都是假的,宁国的国书是假,使臣是假……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当日,宁国那座驿站失火之后,你的苏浅……将你托付给了忠国夫人陆氏照顾,她在前边坐镇,指挥侍卫灭火,母后派去的人马,趁乱将你带了回来。”
静笙是在陆常欢的手里被偷出来的,苏浅并不知道。
听到苏浅的名字,静笙失神的眼眸动了一下,如死水一般的眼眸中有了一丝波动。
那个女人……还真是救静笙的药啊!尔绵太后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静笙的目光,突然落到了跪床榻边上的乌兰落身上。
“公主!我……我……”乌兰落慌慌张张地想解释。
静笙最信任乌兰落,从未想过乌兰落会骗她。若不是乌兰落的那句话,静笙是不会相信苏浅已死的事。
“乌兰落和你一样,以为那个女人葬身火海了。”尔绵太后开口替乌兰落解释。
乌兰落连连的点头,“公主,乌兰落没有骗你,真的没有!”
可静笙那双灰暗的眼眸中,依旧没有多少光彩,她已经不信任她们了。
见状,尔绵太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继续说道:“她不止没死,似乎已经知道你回了北狄,还隐瞒了这件事,所以宁国至今还迟迟未向北狄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