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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之门 (海无涯)


腊月二十八,该发面了。可是从未揉过面的李翔宇却犯了愁,我给他出了个鬼主意,干脆买些包子、饺子回来,搁冰箱里冻着,到年三十的时候也能将就着凑合。不想,就因这个,我让乡邻听了笑话。乡里的二大妈听说李翔宇还没和面,忙过来帮忙把面和了。
腊月二十九,童童妈过来了,帮着李翔宇做兰花根、猪耳朵、油枣等油货,以备正月待客。
终于迎来了年三十,一家人喜气洋洋,准备过大年。可这时,妈妈却好像不行了,总是喘不上气儿。请了乡卫生所的医生,却只是摇头,不敢下药,最后只好挂了瓶生理盐水,不了了之。
爸爸马上翻出皇历,看了时辰,说:“孩子妈,晚上两点是吉时,可以走!你先忍忍,陪孩子跨完这个年吧。”
妈妈的意识还很清醒,眼角含泪,点了点头。
下午,梁艳过来了,手上提着一条鱼、一只鸡。不知道是李翔宇打电话叫她过来的,还是她自己刚好想送“年礼”,赶上了。妈妈见到她,气色好了点,努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此时却已经不能说话。
众人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扶着她坐了起来。
妈妈努力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将梁艳的手挪到了李翔宇的手上。双手覆在一起,意味深长。我不忍观之,退之屋外,嘤嘤啜泣。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女孩儿呢?如果我是一个女孩儿,此刻,我是不是就可以紧紧地握着李翔宇的手了呢?
李寰宇从屋里出来了,递给我一块湿巾:“哭吧,想哭就哭吧!”
我没有哭,也没敢哭。
李寰宇把我的吉它拿出来,递到我眼前:“从没认真地听你弹过吉它,弹一次给我听吧。拿着!这可是一万多的吉它,我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砸了,你可别怪我哟!”
接过吉它,迎着寒冷的风,拨弄着琴弦,我弹着熊天平的《火柴天堂》。
天空开始飘雨,淅淅沥沥地落着,落在我那冰冷的心上。
李寰宇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进去了。
家里好像乱了,完全没有了年三十的年味。
爸爸把新买的那七套衣服拿了出来,摆在床沿边。
李翔宇把每个屋里的灯都拉亮了,连炉子里的火都烧得旺旺的。
李寰宇把老祖宗的牌位拿下来了,焚香祭拜。
李翔宇想到了什么,让我把之前兑换好的新钱拿出来,分别塞在妈妈的袜子里、口袋里、手上也攥了几张。
午饭,没有人吃——不,没有人记得。
下午三点,梁燕的爸爸来电话了,催她回去过年守岁,但是,她没有走。
妈妈的意识时断时续,醒了又昏睡过去,如此反复再三。
到了晚上,大家终于记起来要吃饭了。梁燕下了厨,做了一桌菜,先祭了灶神,再祭祖宗,之后才是一家人随便胡乱扒了几口饭。
这祭祖宗的饭都是外人张罗的,不知道这李家的烈祖烈宗如果有灵,会有何感想。
晚上七点,妈妈突然咽了气,但爸爸掐了掐她的人中,她又突然醒转过来。
童童妈听到消息,一家人赶了过来。见大伙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又是大过年的,便和梁燕张罗着做饺子。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李翔宇在羊城常做的那一个梦:在年三十那晚,刘磊的妈妈和李翔宇的妈妈在厨房和着面,做着饺子,而李翔宇的爷爷和奶奶则坐在客厅里,相互偎依着,看着电视。想到这,我忙跑到客厅,把电视打开。
我瞅了眼客厅的沙发,暗想:爷爷,奶奶,你们是否就坐在这儿?你们是否等着儿媳和你们一起团圆,过个好年?这么贤惠的媳妇,你们大抵是舍不得,想要带走吧,却为何不体谅体谅儿子和两个可怜的孙子呢?
晚上十一点,我们准备吃饺子,李家三父子却一直守在卧房,寸步不离。在这里,这被称之为“守终”。
我端了一碗水饺,送到卧房,妈妈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睁得大大的,好像想吃一般,仅一霎那,光芒黯淡下去。
十五分钟后,妈妈突然闭了眼,嘴巴微张着,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到底,她终究还是没有熬过旧历年的最后一天,迎来新年的第一缕晨曦。
李寰宇和童童开始哭了起来,爸爸却不让他们哭,说妈妈还没有走。他将一本旧皇历塞到妈妈的枕头下,让李翔宇拿来一个大炭盆,开始在床前烧纸钱了,并大声地叫着妈妈的名字。
爸爸让我们一直烧着纸钱,不要停。每隔十分钟叫一次妈妈,让她别走。这大概就是农村的迷信吧。生前,她就百般叮嘱,若时辰不好,请一定记得叫她。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那么,她真的能够在阴司庇佑这个家庭么?
爸爸每隔十分钟去摸一次,看看有没有体温,虽然手脚已经冰凉。但腋下、胸部却依旧温暖如故。爸爸又多加了一床被子,以便保温。
“姐夫,要不先叫人来开锣,请圣水,穿了七重纱吧。这身体要是凉了,很难穿衣的。”童童爸小声地问着。
“不急,还有气,人还没走。”爸爸将两筒烟花摆放在院中,坐在卧房里等着。
十二点过后,新年的钟声响起,这个山村里到处都响起迎接新年的鞭炮声。

第七十七章 原来他们有过婚约

两点的时候,李翔宇点亮了挂在栅栏上的鞭炮,爸爸点燃了那两筒烟花。从小生长在城里,我从没见过烟花,除了电视上。没想到夜间的烟花是那么美丽,一炮又一炮冲上了黑色的夜幕,绽放出各式的彩花。
那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烟火。那两筒烟花接二连三的迸射出,足足射了有七八分钟,把整个天空渲染得绚烂无比。一百二十响,三百多元,平均二元多一响,可确实美丽,着实灿烂!
在祖宗面前焚了香,烧了纸,宰了鸡,全家人从大门出来走一遭,这就算完成了新年的“出行”。据说在吉时出行,能保一年好运,真是这样么?几人并排站着,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妈妈就站在我们身边。她笑盈盈地望着天,慢慢朝黑色的夜幕中走去。
这是出行,也是送行!
回到卧房,爸爸朝妈妈的耳边叫了声:“孩子妈,你可以走了。”
一行眼泪从左眼角滚了出来——我一直以为她已经咽了气,没想到此刻居然还能流泪。
爸爸抹去妈妈眼角的泪,大声地喊着:“走吧,不要哭,孩子们都会幸幸福福,快快乐乐地,不要想家了!”
然后,爸爸开始哭了起来,接着李翔宇、李寰宇、童童相继哭了起来。再接着就是童童妈的号啕大哭。她一边用手拍着床沿,一边数着妈妈生前经历的种种苦难。那哭声凄厉而哀婉。
爸爸把那些新钱又从袜子里、口袋里、手上拿下来,还给我。我一直以为这些钱得带进棺材,却原来并不是这么回事。据他们说,人死了只抓走钱的影子,那样就能在阴司用了。这大抵也不过是一种迷信吧。活人尚且缺钱,怎么可能让死人带走真正的人民币?
童童爸开始打电话了,不一会儿,组里的组长就来了。又过了几分钟,两个老人各提着一面大箩,进了李家的大堂。两人在李家的烈祖烈宗前焚了香后,拿起锣槌,狠狠地敲了一下锣,发出铮铮之音。这就是所谓的“开锣”。“锣鼓一开”,四邻就知道有白喜事,会很快地赶过来。
两人从大堂敲到卧房,又从卧房敲到大堂,叫我和梁艳各挑了一担桶,跟着他们。他们一路敲锣,到了小河边,唱了几句唱词,便让我们去河里挑水。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在这里挑水,家门口不是明明有井么?至于唱词是什么,因为方言的缘故,我也无从知晓。
把水挑回的时候,组内的村民已经过来了。他们架起大锅,把这两担水倒入锅里。待水快半热的时候,舀了一桶水进了卧房,男丁一概退出,只留女客。我这时才明白,所谓的“请圣水”不过是从外面挑些干净的水,烧了给死者净身。
有人开始拆李家的大门门板了,我正纳闷时,却只见有人拿了两条大长凳摆在大厅,把门板架在上面。不一会儿,妈妈被抬了出来,搁在门板之上。她已经换上了我们给她买的那七套新衣,正合七重之数。最外面,她穿的是一袭白衣,洁白无瑕,如同冬日里大雪飞扬的一片白,如同皓月清辉旁的一抹云。
我突然想起了当日在宾馆里做的那个梦:那浓浓的烟雾、那葱绿的竹子、那一袭白衣、那抡着的锄头、那倒地的春笋。
此刻,屋外夜色朦胧,雾气重重,锁着山头。那翠竹林中,雾气湿重,妈妈你该不会着凉吧?
尸体在大堂停了阵,棺材便被抬进了大堂,接着那两个老人又来开锣,再接着便是宰鸡。大家议论了一会儿,便往棺材里铺了那张绿纸,这也许就是妈妈所谓的“包皮”吧。乡下的葬礼很繁琐,繁琐到每个细节都不能错过。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们居然往棺材的两头放两块大大的土砖,接着,妈妈就被抬进去了。
最有意思的是,他们拿着一根穿着铜线的绳,从棺材的一端穿至另一端,然后像个木匠一样比划着,似乎是在定棺材的中线。定好中线后,就是各种各样地移来移去,好似多一分或少一些毫就会失去对称的美感一样。爸爸和童童爸很紧张,时刻紧盯着,好似生怕摆放得不够对称一样。或许,依乡下的规矩,这里面大有玄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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