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便有了报复的快感。随后,与邹绳祖的往来更是亲密了许多。
除却小妹依诺,还有小弟依航。在家戒瘾头是不用想了,一边儿是家里人心疼,一边儿他自个儿又没毅力,两相权衡,送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送医院便要送去关里了,毕竟在东北,鸦片是合法,甚至是受到鼓励的。大姐听到消息又来闹了一番,被我堵了回去,后又让依航亲口说出了“要去医院戒毒”的决定,大姐才算作罢。
可是关于医院这部分,我不是很熟悉。邹绳祖也不熟悉,不过罗大公子是熟悉的,他家药材生意,和医院必然有着联系。
遂上了拜帖,约好时间前去拜会。
五月正是好天气。春日公园里的樱花开了,花团锦簇,朵朵娇嫩鲜艳,风一吹,花瓣迎风摇曳,或许是盛开茂盛的缘故,花瓣像落不完似的,在树下走过,常常落了满肩头,拂了一身还满。
本合计着,有事求于人,就要做出求人的姿态,登门拜访,备上厚礼,自是千古传下的礼节。不过罗大公子属性情中人,性子桀骜,恰恰不在意这类虚礼,派人过来说,自从上海回来后,好久没和大家一起聚会了,分别数久,甚是想念。上次劳动大家伙儿都跑了趟东陵,属实过意不去。听说春日公园的樱花盛放得漂亮,便定在了那里。
这自然是合我心意的。春日公园离我家近得很,往来方便。其实要说景致,小河沿的莲花池也是游人如织,大抵是考虑到樱花花期过短,且地方也过于遥远,便排在考量之外了。
也正好,夏季莲花开时,想和小妹小弟一起再看看这如斯美景。他俩一个要嫁与个黄毛鬼,一个又要远离故土,要说最舍不得的,当属送别之人。
送别的人最可怜,离去的人至少还有着下一个目的地,沿途会遇上更多志同道合的友人,意气风发。而送别之人则是画地为牢,眼睁睁看着参与过自己过去时光的人亲口与自己拜别,然后转过身,后会或有期或无期,硬是压下心头不舍应和似的说着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身在远方,总会逼着人至少有一只眼睛向前看,而身处故地,难免双眼都沉溺于过去。
这般心思放心里即可,委实是过于小儿女心态。纵使再想借问行人归不归,表面上也要装的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既然离我家最近,酒食自是要我来备齐全了。只是罗琦兆说要“大家一起聚聚”,便只好又拽上了邹绳祖一起。他是无可无不可,但嘴欠的毛病改不了,上来就问了句:“那姓刘的岂不是也要来?”
我说道:“他出差,来不了。”
邹绳祖“哦”了一声,又开始念叨起天气渐热的烦闷来。
聚会那天是周末。我带了家里几个伶俐的下人过来伺候,又顺手带上了依诚依宁依礼他们三个,又怕他们三个太没规矩,便又带上了佟青竹看着他们。
这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子人算是给足了两位大老板、大公子的面子,更不提包下了春日公园赏樱最佳的一处凉亭了。
罗大公子携了孟老板前来。我虽心中不喜,但还是做到了东道主该有的热情。这些人依宁都是认识的,挨个儿见过礼,又拽着哥哥弟弟给介绍了一番。
依诚沉稳自持,真是有了大人的模样。想到年前他还和依宁一对儿玩闹,撺掇妹妹养猫,这会儿竟能有模有样和长辈们说说话了。
唯有老幺依礼年纪小,倥侗蒙昧,不通人事。最让我不悦的是,他居然很喜欢孟老板,拿自个儿最爱吃的小点心分过去一半儿,从前对着我都没分享过!不说别的,一个大家公子和一个戏子混到一起成什么名堂!
遂让佟青竹带三个小的下去玩。邹绳祖和罗大公子同为商人,是有很多话题可聊的,孟老板见了我有些畏惧,许是上次和他说的那番话让他进了心去。这更好,我也没闲工夫招待他。
喝了半天茶水儿,见邹绳祖对上海那边最近的状况颇为重视,认真聆听罗大公子的讲述,关于医院的事儿根本插不上嘴,便想等着这俩人说完。
这时孟老板捂着茶杯,似是觉着天气尚寒,轻声道:“怎不见刘先生?”
这话是对着我说的。邹绳祖瞅了我一眼,没开口的意思。
罗琦兆听闻,也好奇道:“是呀,刘国卿咋没来呢?”
我对罗琦兆道:“他出公差,现在不在奉天。”
罗琦兆笑道:“这可好,下次再让我逮着他,非把他灌到桌子底下去不可!”
我干笑两声,眼角瞥到孟菊生面露尴尬,不由动了动心思。
本以为刘国卿与我形同陌路之后,便会与这位孟老板越走越近,但看孟老板这话头,似乎二人仅是泛泛之交,难道说我小心眼了不成?
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形,小不小心眼已经不能改变任何。
由此转了话题,终于说了小弟的情形。罗琦兆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对这个不情之请有着颇多顾虑。
这我是十分理解的。罗家在奉天几十余年屹立不倒,自是孝敬过每一个掌权者。江山不变,罗家的医药店不变,不过主宰这片土地的人变了,无异于风云变色。
而今日本已统治东北六年,罗家便打点了六年,其中艰辛自不必说,但总算是拨到了几处私人药材开采之地。好容易打通的关系,自是不好违背一些日本人定下的规则。而在鸦片普遍推广种植的情况下,公然送一名官员的弟弟出去“戒毒”,这便不好说了。
他一迟疑我便懂得,说出了自个儿单方面的计划:“不如说舍弟患有寒腿,每每到了冬季便疼痛难忍,趁着夏季病情好些,送到关内也好过冬。”
罗琦兆面露难色:“依署长这话严重了。其实出关并不困难,只是您弟弟的身份摆在这──”瞅了眼我,强调了“您”字,说着又斟酌道,“日本对满系官员的亲属照拂颇多,爱民如子,”一皱眉,我相信违心话他说了也恶心,“令弟的病情自然也会重视些。更何况,据我所知,您与中日民间商会的副会长福山先生有些误会……当然,这些都是横沟先生特地关照过的。”
横沟,横沟少佐,福山的姐夫,他妈的这群抱团的王八犊子!
我面色不大好了,却又说不出什么,理字儿都让人家占了,再说啥都感觉像是强人所难。
倒是邹绳祖,把话题岔了开去,却在石桌下,隐晦地捏了捏我的手腕。
☆、第七十五章
这次会聚得真不是滋味儿,回了家瞅到依航就脑仁儿发疼,一股子火气上来,怎么合计怎么恨铁不成钢。连着好几天,依航都没敢出房门。
家里下人也被我搞得战战兢兢。佟青竹也不敢靠前儿来了,被我指着鼻尖骂了“小白眼狼”之后哇地抹起了眼泪儿,哭道:“老爷,您怎么骂我都随着您,但您也顾顾自个儿,您一有啥事儿就闷在心里,多不好受,咱们一大家子也跟着干瞪眼儿,那心里也不好受呀。”
他哭得真心实意,搞得我也软乎了,抬手揉揉他脑袋,骂了一句“头发太长,赶紧去剪咯!娘们儿似的。”然后去了书房。
这人吧,必须得有事儿做,一闲下来想东想西的,反倒闹心。
罗大公子是指望不上了,我琢磨着实在不行,找个放假的时间去关里亲自看看,还能更放心些。只是现下这种时候,哪来的假期供我祸祸?之前频繁的请假,早就把成田容忍范围内的假期都请光了。
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个儿,脑袋里全是怎么凑着足够的天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跟春天见了母猫而躁动不安的公猫似的。
正头疼着,太太端了茶送进来。要说这家里最不受我气的,除了这位太太还真没别人。
对着她,我缓了缓口气,一出口却还是发冲:“放下就出去。”
太太白楞我一眼,没出去,反倒把我按到座位上,又倒了杯茶递到我嘴边儿,被我不耐烦地挥开。
“哟,你可悠着点儿,春天火气上头,把火儿用完了,小心冬天冻死你!”
“你就不能有点好调儿?”
“到底是谁没个好调儿?”太太哼了一声,茶杯一转,本是倒给我的茶水,转手进她嘴里了,“你瞅瞅家里都成什么样儿了?就不会改改你那死强死强的驴脾气!”
我也哼了一声:“要是一个个儿的都安分守己,老子用得着愁白了头发么!”
太太抿嘴一乐:“说说,是为了小妹还是为了小弟?”
“小妹?”我一皱眉,“小妹的婚事不是你们在张罗么?”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来脾气,“那个沃格特一天天就会跟依诺屁了吧唧油嘴滑舌的,啥事儿都不想着帮帮忙,全靠着咱娘家!偏偏小妹就吃他这一套……”
“得啦,马上就是咱妹夫了,一家人,分什么里外?”太太道,“再说我们是主人,人家是客,大老远来了,你还给脸色?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得得,我说不过你,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说着转到小弟身上,“小妹那边儿有你,我放心得很,关键是依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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