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沓银票,略微顾及得好几万两。还一枚铁制的令牌,正面刻着飞燕掠祥云的图纹,静笙认得那是苏家的族徽。
“这些是苏爷爷给你的礼物吗?”静笙好奇地问道。
“礼物吗?”苏浅看了一下桌案上的东西,忍不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可能是爷爷给我最后的礼物了。”
皇帝的恩典、百余名暗卫、两个庄子的折现银票……苏太傅用了最大的努力,为苏浅的将来铺了一条路。
“阿浅……你是不是在难过?”
苏浅摇了摇头,“今天我突然发现,祖父和祖母似乎老了很多。”
那满头的银发,已经看不到多少的黑了。
“静笙,燕州离兰陵数百里远。”
兰陵,那是苏家的祖地。
“待我们到了燕州,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一生就要住在那里了,可能……再也见不到祖父和祖母了。”
这是静笙第一次听到,苏浅的话中有迷茫和不安。
看着坐在书案后的纤细身影,静笙突然惊觉,原来……看似永远运筹帷幄的苏浅,也会有不安的时候。
苏浅看着作案上的东西出神,蓦然感觉到,身后有温暖的感觉覆上来。是静笙从后面环抱住了她。
“怎么了?”苏浅侧首,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小脑袋。
静笙看着苏浅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道。“不管是燕州,还是兰陵,亦或是天下任何一处。我都会陪着你的。”
苏浅笑了,头轻轻向前,两人额头相抵,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是啊!我还有你!”
第275章
暮色初降,苏太傅的书房中亮起了烛光。
苏太傅看着今天一直很少说话的长孙,皱起了眉,“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
苏御想起了今日,苏太傅给了苏浅的那些东西,“您今日给静好的那些东西,只怕家中其他人会有不满。”
“不满?”苏太傅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书,不甚在意地说道,“那些都是我们老两口的体己,未动用族中一分一毫,谁若不满,自可到我面前来说。”
听苏太傅这么说,苏御不再说什么。
书房中一时安静下来,只听得到苏太傅手上书页翻动的声音。
“你也觉得,我们太过于偏爱于静好了,是吧?”苏太傅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苏御沉默,难道不是吗?
苏太傅从书中抬起头,看着自己的长孙。“我不否认,我和你祖母是对静好更疼爱些。她送到你祖母院中的时候,才一岁。”
“当年你父亲出外赴任,你母亲闹着要相随,我们不同意,因为当时静好年纪太小,如何受得了长途跋涉。你母亲倒好,把静好当成包袱,直接扔在家里,然后悄悄带着你去追上你父亲的队伍。”
听苏太傅讲着那些陈年往事,苏御眼中神色闪了一下。
他的母亲,被誉为当世诗词大家,家世好,嫁得也好,其身才华横溢,认识之人,无人不道一声真性情。可苏御心里也很清楚,母亲率性而为,很多时候,确实是很任性。
“你父亲在外赴任八年,静好被丢在京城整整八年,等你父母从外归来,你母亲养了几天,又以瑶瑶年幼,无暇照顾两个孩子为由,将静好继续丢在你祖母的房中不闻不问。可怜那孩子……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了两次!”
想起那些过往,苏太傅甚是生气,他还记得当时那个九岁的小女孩,送回来时,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柳氏还在旁边一直数落着,说孩子与她不亲,她养不了。可她也不想想,她是怎么对孩子的。她爱长子,疼幼女,偏偏对中间的这个孩子不闻不问。
苏太傅夫妇也曾撞见过,在那座院子里,他们两口子,一个在指导着长子的功课,一个抱着小女儿亲热。他们一家幸福快乐,其乐融融。只有年幼的苏浅,站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像是一个排除在外的外人。
那时的苏浅,像极了一个父母双全的孤儿!
苏御也记得当时那事,他的印象中,苏浅与母亲不亲近,母亲一气之下,将她送回了祖母的院中,那一天,祖母甚是生气,大骂母亲枉为人母。
母亲当时特别委屈,回来哭诉了一通。
当时他的心中也有怨怼,觉得是苏浅的不好,是苏浅让祖母与母亲之间的婆媳关系产生了裂痕。
“太子薨逝,静好前路渺茫,按理说,原本该是做父母的为她谋划前程,可你看看!你的那对父母,他们是怎么做的?”孙太傅话中的不满尽露无遗。
别说谋划前程,就连太子的丧仪,这对做父母的都没有回来!
苏御也知道,这事父母做的不厚道,但子不言父过,只能开口为他的父母辩解道,“父亲母亲只是不想回到这伤心之地,怕触景生情……”
“啪!”一本书狠狠砸在苏御的脚边,打断了他的话。
苏太傅冷怒着摔了手里的书,“当年瑶瑶坠楼,到底是谁的责任?你比谁都清楚!”
苏御的脸色白了一下,听到苏太傅的指责:“你护着杀人凶手的妹妹,气得你母亲吐血!却还有脸指责你的妹妹!”
苏御赶忙跪下认错请罪。“是孙儿的错,请祖父息怒,勿气坏了身子。”
苏太傅平复着自己情绪,看着自己自己孙辈中最出色的苏御,心有一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苏御这辈子就栽在了李氏的手上!
“你们如此苛待于静好,我和你祖母若再不护着点,这孩子要怎么活?”
苏御低垂着头,没有说话,耳边是祖父苍老的叹息。
“我和你祖母已经老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静好去燕州,我和你祖母,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也再也无力护着她了。那些东西……是我们最后能为她做的。”
“御儿,她是你妹妹,嫡亲的妹妹!你就不能疼疼你那刚刚失去丈夫的妹妹吗?”
苏御跪在地上,低着头,始终没有说话。
东宫之中,静笙翻箱倒柜,找她不知落哪里去的话本,却意外的找到了一个陈旧的盒子。
盒子中,是一个玉制的九连环。
身在北狄的静笙,可没见过这个玩意儿,兴冲冲地拿着去给苏浅看。
“阿浅,你看,这是什么?”静笙兴致勃勃地将那九连环放到苏浅面前,苏浅看着静笙手里的东西,平静的眼神闪了一下。
“不过是我小时候的玩意儿罢了,你若喜欢,就拿去玩吧。”
“阿浅小时候的玩具吗?”这倒稀奇了,苏浅的库房静笙翻过好多次,小孩子的玩具倒是第一次见。
“我小时候,父母出任在外,年幼之时,看别人身边都有父母在身边,也曾闹着要找父母。这九连环……是我五岁那年,母亲第一次托人带回来的礼物。”苏浅曾经甚是珍爱。
只是后来,父母带着兄长和妹妹回京,妹妹有一屋的玩具,苏浅刚回到母亲身边的那一天,碰了一下妹妹的纸鸢,母亲急急的抢了回去,然后告诉她,“那是妹妹的东西,你不要碰。”
从那以后,苏浅便将这只九连环收进了盒子里。
“说来可笑,”苏浅自嘲道,“年幼时,也曾幼稚的想过,想要独一无二的偏爱。”
可惜,她从来就不是父母偏爱的那一个。
父亲重长子,母亲爱幼女。在中间的她,只有被要求听话懂事。瑶瑶死后,母亲更是对她心中有怨,甚至不愿见她。
其实苏浅心里也知道,母亲心里是清楚的,瑶瑶的死,李氏责任更大,但苏御义无反顾的护着,母亲舍不得跟自己的儿子生气。所以她这个没照顾好妹妹的姐姐,就成了罪无可赦的那个人。
静笙拿着那只九连环站在那里,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但她听到了那一句“想要独一无二的偏爱。”
兴冲冲把九连环一扔,静笙一步向前,双手勾住了苏浅的脖子,撒娇道:“你看看我呀!”
“什么?”对于静笙突然而来的操作,苏浅疑惑。
“我呀!我呀!”静笙自告奋勇地把自己给献上了,“我就是独一无二的偏爱呀!我疼你呀。!”
静笙亮亮的眼睛灿若繁星,冲着苏浅眨呀眨,硬生生把那原本调情的话,给跑偏了画风。
“是是是!”苏浅笑得宠溺,抱着半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偏爱。”
听到这话,静笙笑的更开心了,一个使劲的扑倒,苏浅可架不住她这样的折腾,脚下一个踉跄,两人往地上摔去。静笙眼疾手快,借着巧劲,抱着苏浅在地上滚了一个圈。
待停下来,摇曳的烛光之下,两道婀娜的身影交缠在一起,雪白与烈红重叠,青丝纠缠在一起。
“有没有摔到哪里?”苏浅急想要起来,想看看现在垫在自己身下的静笙有没有伤到?
可静笙早已被近在咫尺的美色晃了眼,她伸出双手,环抱着苏浅的脖颈,向那柔软的唇凑了上去。
窗外,月光灼灼。
窗内……
第276章
晨风入罗帷,日上柳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