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嫔御,说白了就是入东宫为皇室延绵子嗣的女人。现在无子无事嗣的两个人,被封为正一品,而生育有功的人,却只是四品。
苏浅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下众人,见他们神色各异,知道她们有的有的疑惑,有的不甘,有的甚至还会忿恨。
但苏浅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淡然的道了一句。“陆良娣是陆家的女儿,郁久闾良娣是北狄的公主。”
这道圣旨,本身就是政治意味浓厚,单从她们的封号便可以看出来。
陆常欢的“忠”,静笙的“顺”。
武帝要军士们的忠诚,要北狄的顺服!
所以自不会亏待于陆家的女儿及北狄的公主,至于其他人的封位,循规蹈矩,并无失格之处。
苏浅的话,并未说透,听得懂的人有,一头雾水的人也有,但大家多多少少都心里清楚,这是皇帝的意思。
“宋孺人出言不逊,罚面壁思过,抄写宫规。”
苏浅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声,宋雪颜脸色难看,却只能咬着牙行礼,道了一句“谢太妃娘娘恕罪。”
羽弗璩璩却依旧忿恨不已,她看着拿着圣旨的那一袭身影,努力的隐藏着自己眼底的愤恨。
若是苏浅一开始就去为君无疾请封王位,那她今天也能成为王太妃!
苏浅!你真是枉为嫡母!
心中愤恨之际,苏浅一个眼神过来,羽弗璩璩忙低下了头,避过了苏浅的目光,那些不甘,也只能吞咽进嘴里。
“陛下自有他的考量,本宫奉劝诸位还是放宽心,勿要徒生无谓的忧思。”
苏浅给了一句忠告,众嫔御恭敬地应声道喏,是心中所想是否言行一致,就见仁见智了。
“时候不早了,都回吧。”苏浅也懒得和不识好歹的人多言,淡淡的说了一句,算是下了逐客令。
众嫔御行了退礼,纷纷离开了长信宫。
长信宫中又安静了下来,苏浅看着那一道圣旨,黄色的锦帛上,五色锦线绣的龙,张牙舞爪,尽显威仪。
“阿浅……”
苏浅听到了熟悉的唤声,抬头,看见静笙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有些担忧。
“怎么了?”苏浅脸上的笑一下柔和了下来,温柔地问着自己的心上人。
“你……是不是在担忧以后的事?”静笙的问话,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触到苏浅的忧思,让苏浅更加的烦恼。
“没有,”苏浅笑道,“这一道圣旨,是在苏家离京之前赶到东宫的,陛下是想向祖父说明,他会善待于我。”
“可我听说……我们就要被赶出东宫了。”
“赶?”苏浅微微皱起了眉头,“东宫是储君所居之地,太子殿下薨逝,将来必定是要立新的储君,我们这些旧人,于礼确实不能留滞于东宫之中。”
苏浅抬手,摸了摸静笙柔软的发,“册封太妃的仪式之后,我们将会随阿黎赴国……静笙不想离开东宫吗?”
“去哪里都无所谓,我只要能在阿浅身边就好。”
这孩子,一向都是这样容易满足。
苏浅宠溺的给静笙整理了一下耳边有些散的鬓发。“我帮你把这发冠拆下来吧。”
静笙这才想起自己头上那沉甸甸的发冠。
长信宫的寝殿中,妆镜上,铜镜映射出妆台前的两个身影。
明媚的少女,乖乖巧巧的坐在妆镜前,温婉的女子站在她的身后,素指纤纤,轻拆着少女头上的发冠。
“阿浅,等下我也帮你把那凤冠拆下来吧。”少女说道。
“好。”一根固发的长簪放在了妆台前,女子笑得温柔。
第278章
“阿浅,我们什么时候去燕州?”静笙把玩着妆台上的那支长簪,簪上点翠的孔雀,嘴里衔珠,甚是有趣。
潋月说,她以后怕是没机会在戴这良娣朝冠了。
“不会太久,册封仪式,应该会在苏家离京之前。”苏浅将那一顶又沉又重的发冠,从静笙的发髻上取下来,见静笙微微的皱了眉,轻轻给静笙揉了揉。
“为什么?”静笙有些不解。
“我祖父功在社稷,现下告老还乡,陛下自然不希望他老人家忧心。”苏浅轻揉着静笙发紧的头皮,并没有告诉静笙,这也是武帝给苏家的一个态度。
作为汉家第一世族的苏家退出朝堂,武帝自要安抚。
“明日我们将入宫谢恩,若是没有意外,过几天我们应该就能够离京了。”
此时苏浅却没有想到,意外来的那么快!
翌日早晨,苏浅带着东宫嫔御和孩子们入宫谢恩,皇后在中宫殿中设了家宴,宴请东宫嫔御,作为离别宴,君曦也带着囡囡一起来了。
嫔妃命妇们在宴厅中,而孩子们有乳娘陪着,在旁边的小室中玩耍。
家宴中丝竹声声,因为都是女人的宴会,皇帝并没有参与,静笙看着筵席中,觥筹交错,言语欢畅,看似其乐融融。但明眼人都知道,大家不熟!人人都带着看似无懈可击的笑,彼此之间看似和睦的言语,不过敷衍罢了。
静笙其实很不喜欢这种虚与委蛇的宴会,连说句话都要小心其中的弯弯道道,无聊的紧!
苏浅也看出了静笙的无聊,给身旁的暮月使了个眼神,暮月点了点头。
正无聊的静笙,看到暮月悄悄的来到了自己身旁,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夫人累了吧?暮月带你去旁边的小室休息一下。”
静笙忙点了点头,跟着暮月离开了宴会。
苏浅原本的意思,是让静笙在小室之中休憩一下。
小室之中,年幼的阿黎和君无疾已经睡着了,而今年快四岁的琼羽,正是最好动的年纪,她不肯午睡,乳娘也没办法,见静笙从小宴上偷溜过来,拉着静笙就要出去玩。
静笙也挺无聊的,便陪着孩子去庭院玩。
中宫殿的庭院之中,景色正好。
静笙和琼羽,一大一小,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座会下雨的亭子。
那是一个人工造的小湖,不是很大,在湖心建了一座石亭,以九曲石廊连接岸边,白色的八角石亭精雕细刻,旁边还设有一座小型水车,水车正在运作,旋转之间,激起水流花花之声。
最神奇的是,那座亭子随着一阵阵流水声,四檐有水流飞溅而下,如同瀑布一般。
“哇哦!”琼羽一声惊呼,指着那座亭子,“快看快看,娘亲故事里面,神仙住的房子。”
静笙看着亭顶沿边,以白石雕刻的四尊鸱吻,栩栩如生,嘴里还吐着一注清澈的水流。
幽雅清静的小湖,水帘自流的亭子,确实很像故事里神仙住的地方。
“这是什么?”静笙指着那座会夏雨的亭子,疑惑的看着一直跟着她们的暮月。
“那是自雨亭。”暮月给这一大一小解释道,“那雨亭四檐装有引水的管子,通过旁边的水车,把水引上亭檐,任其沿檐直下,形成水帘。”
“好厉害啊!”静笙看着那亭子源源不断的水帘,赞叹道。“这是谁建的?这么厉害?”
“是皇后殿下。”暮月看着那雨亭,似是想起了什么,眸中神色有些隐晦。
“皇后?!”静笙惊了,“你们大宁的皇后还会这个?”
“皇后殿下……当年可是立志要做千古第一女木匠的人。”
“女木匠?!”静笙想到了那个高座于后位之上的少女,那一身奢华至极的凤袍,怎么也不像是会做木工的人。
“皇后殿下母亲的外祖家,姓公输。”
“那又如何?”静笙不解,这不就是一个姓氏吗?
暮月:“鲁班,他就姓公输。”
静笙:……
木工之祖!失敬失敬!
“皇后殿下的父亲还没有成为穆家家主时,是封疆大将,皇后殿下是在边地出生的,而出生的地方正好是公输家的祖地,皇后殿下几乎就是在公输家长大的,所以耳濡目染。”
“所以……她想做千古第一女木匠?!”根据静笙在中原这段时间的了解,这绝对是一个惊世骇俗的理想!她就没听说过哪个中原女子能做木匠,更何况还是千古第一女木匠?!
暮月点了点头,“其实……皇后殿下对此道,是真的得天独厚!您见过三天不落的木鹊吗?皇后殿下,她根据古籍做出来了。”
“那她……为什么最后却进了宫?”
一进宫,就代表这个理想夭折了!皇宫可容不下一个“玩物丧志”的皇后。
暮月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觉静笙的疑问,只是说了一句,“您想知道的话,还是去问太子妃吧。”
这是皇室的幸密,她可不敢说!
静笙看着暮月忌惮地闭了嘴,脑子中想起的,是那一次夏苗,那座荒林之中,三皇子和皇后纠缠的样子。
庶皇子和嫡母……
“三皇子……”静笙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他和皇后……唔!”
戛然而止的询问,是因为慕月突然一下捂住了静笙的嘴,将她要说出的话,全部都捂了下来。
“唔?”静笙眨了眨眼,看着暮月,一脸的疑惑和探究。
暮月却只是看着她,郑重的说了一句,“夫人,这里是皇宫,慎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