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些失去丈夫的东宫嫔御,她们大多会被送进皇陵,一辈子的圈禁,只能守着那座坟墓,青灯古佛,孤苦一生。
尉青菱她们们与她相识甚久,也曾一起经历过生死。而那些新人,是她亲自择选入宫的。苏浅不想看着这些年轻的女子们被毁。
所以苏浅现在要做的,是利用手上所有能利用的资源,争取最大的权益!
苏浅接受了这些幕僚的衷心。
“那批死士到底是什么人?”说到这个,苏浅眸子里蒙上了一层冷意。“在京师附近能集聚数百死士的人,没有几个!”
君樾此次遇袭,明显是蓄谋已久!
几个幕僚面面相觑之后,为首的东宫洗马先开了口,语气有些不确定,“那些人……好像是北狄的。”
“北狄?”苏浅眼中一震,“怎么可能?!”
“可他们所说的话,所用的武功路数,确实都是北狄的。”东宫洗马回道。
“只凭这些,也不能证明他们是北狄派来的死士。”苏浅觉得这个不太可能,“北狄离京师甚远,怎么可能聚齐那么多的死士在宜城,而不被察觉一丝一毫。”
“殿下请看这个!”
幕僚递上了一物,苏浅看了一眼,是一枚手令,正面篆刻着白狼啸月的图纹,反面是几个北狄的文字。
“这是什么?”苏浅问道。
“这是北狄的令符,是北狄摄政太后的手令!”
尔绵太后的手令?!
苏浅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一震,“你可看清了?这是真品?”
“臣随太子征伐过北狄,见过尔绵太后的白狼令,确实是这个样子的。”
苏浅拿过那一枚白狼令,只觉得手中沉重,心里甚是不安。
她怕,这些东西,会不会牵连到在东宫的静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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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遇袭薨逝,消息传至京师时,京中下了一场大雨,连着几天,像是没尽头一样。
阴郁的天空,如同这东宫的氛围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静笙看着窗前的灯笼,被宫人们摘了下来,换上了个苍白的纸扎灯笼,灯笼上,一个大大的“奠”字,落在那一片苍白上,甚是刺目。
除了灯笼,还有地毯、帷幔、器具……凡是有颜色的,都被宫人们收了起来,换成了一水的白。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飘动着的白幡,整个东宫,就像被敛去了色彩,只余下苍凉的白和黑。
静笙听到了哭声,压抑的,低低的哭泣,哭的人也跟着难过起来。
这些天,静笙听过了太多的哭。
有歇斯底里的痛哭,有压抑的抽泣,也有无声的哭泣……
东宫的女人都在哭!
太子死了!
东宫的天塌了!
而她们这些女人的前路,也断了!她们甚至看不到出路在哪里!
静笙不喜欢这样的东宫,让人窒息的压抑。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尉青菱,也抱着她的女儿偷偷的哭。
“我可怜的琼羽……以后,你要怎么办啊……”
尉青菱的哭声,带着惶恐和茫然。
原本尊贵的小郡主们,因为太子的死,变成了无根的浮萍。
“娘亲不哭,羞羞!”年幼的琼羽郡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那双肉呼呼的小手,擦着尉青菱脸上的泪水。稚嫩的声音,不知世事的年幼,让尉青菱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难过的不止是尉青菱,太子薨逝的消息传入东宫时,羽弗璩璩动了胎气,早产了。
所幸,产房产婆,东宫早就已经备好。在暮月的主持下,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傍晚之时,羽弗璩璩诞下一个早产的男婴,先天不足,生下来时还不会哭,产婆狠狠的打了一下,才哭了出来,可哭得就像一只小猫似的,有气无力。
东宫喜获麟儿,本是一件极大的喜事。
可是没有人因为这个孩子的诞生感到高兴。
因为太子死了!
甚至有人在传此子命硬克父,还未出世,便克死太子。
听到这个传言时,羽弗璩璩哭得差点晕过去,恨死了胡说流言之人。
她没有想到,当初阿黎出生之时,她借着剖腹取子一事,造谣阿黎是灾星。现在灾星之名,却落到了她的孩子头上。
太子薨逝的消息传来后的第三天,太子的棺椁,终于抵达了京师。
苏浅带着太子的棺椁,回了东宫。
在九仙门,静笙终于看到了几日不见的苏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静笙看到宫门口那一袭熟悉的身影,眼眶酸涩,带着满心的思念奔向她。
只是这一次,静笙还没有走到苏浅的面前,有人就先于她一步。
静笙只觉得,有人超过了她,跑过了她的身旁。然后,耳边听到好大一声“碰”的巨响。静笙看到一个纤瘦的女子,穿着一身的白色孝服,一头撞在了那一尊漆黑的棺椁之上。
血花四溅,静笙就站在旁边,刺眼的红,也落在了她的衣服上。
“哇!!”
身后有小女孩撕心的哭喊,惊起了东宫屋顶上歇息的白鸽。
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将那血腥的一幕,遮了起来。
静笙听到,苏浅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别看!”
第245章
静笙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听见苏浅让人召御医的声音,听见御医沉重的叹息,听见孩子的哭声。
太子棺椁回京的那一天,就在九仙门,一个东宫嫔御殉了情,一头撞死在了太子棺椁上。
雨后的地板还潮湿着,鲜血浓烈的红,从金丝棺木上低落,血染了东宫的宫门。
贺楼良媛,那个静笙只听过名字,却从未见过的女人。
东宫大郡主的生母,跟苏浅一起长大,最后却背主爬上太子床榻的女人。
那个永远窝在自己的寝宫之中称病,活的跟个透明人一样的女子,却用最壮烈的方式,祭奠了自己的爱情。
东宫的灵堂中,白幡飘动,灵堂前的香烛纸火添了又添。
皇宫那边来了圣旨,盛赞了贺楼良娣的忠贞不二,至死不渝,追封了一个贞静夫人的封号,而大郡主琼华,也得了一个孝纯的郡主封号,并由皇后抚养。
一个郡主,由皇后亲自抚养,这是莫大的尊荣,前途不可限量。
东宫接到这道圣旨时,静笙在私下听到尉青菱苦笑着,道了一句。“贺楼良媛……终是为她的女儿,博出了一条锦绣前程!”
这句话却是吓到了旁边的人。
“你可别胡来!”。
陆常欢说这句话时,惴惴不安,仿佛怕尉青菱也学着贺元良娣来一个以死殉情。
尉青菱看着自己懵懂无知的女儿,自嘲一笑,道了一句,“放心,我没有她那么大的魄力。”
那一刻静笙终于意识到,太子的死,对于东宫这群女人来说,代表的是什么?
从今以后……她们就是寡妇了!一辈子,只能守着那一道灵位了此残生,就连她们的孩子,也是前路渺茫。
夏末的阴雨,连绵不绝,同这太子逝世的消息一起,如愁云惨雾,笼罩了整个东宫。
宫中的丧钟声响,伴着东宫里女人们的哭泣声,光七七之期已到。
太子大殓之日,天气依旧没有放晴,那连下了几天的阴雨,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中原视死如生,其葬礼与大婚一样隆重。太子薨逝之后,皇帝亲自指了礼部尚书,及太子太傅来主持太子丧仪。
自古以来,父不祭子,长不祭幼。所以太子的入殓仪式,帝后及羽弗贵妃都没有到,长辈由皇族宗亲大宗伯到场。
君时作为君樾的亲弟弟,自然也是要到场的。
东宫在长乐宫中设了灵堂,那一尊金丝楠木便放在灵堂中央。
君时看着静笙乖巧的跟在苏浅身旁,她换下了那一身最喜欢的红,穿上了和东宫其它人一样的白色孝服。
那一身的白,刺疼了他的眼睛。
天下没有哪个人,能心平气和的看着心爱的人为别的男人披麻戴孝。
尤其是看到,静笙在君樾灵前那双哭红了的眼睛,君时只觉得,心里跟针扎似的。
皇太子的入殓仪式繁复又漫长,太子妃跪在皇太子的灵前,整个灵堂中,哭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跪在苏浅旁边的静笙,用罗帕擦了擦眼睛,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了。
也不知道暮月从哪里弄来的葱汁,真好用啊,就是有点辣眼睛。
看着小家伙红通通的双眼,苏浅不动声色地给了暮月一个眼神。
暮月心领神会,悄悄的上前,在静笙耳边轻声耳语了一句。“良娣,暮月先带你到侧殿的耳室休息一下吧。”
静笙摇了摇头,轻声说:“我不用休息,我要陪着阿浅。”
苏浅握住了旁边人的手,在静笙的手心轻轻的握了一下,轻哄了一句,“听话。”
见静笙还在纠结不想走,暮月又悄悄的在静笙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静笙听到后,点了点头,跟着暮月悄悄的离开了。
侧殿的耳室,甚是清静。
暮月悄悄的带着静笙到了这里,“良娣您先坐一会儿,暮月去小厨房那里,找一些温水来给你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