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 (尔文ada)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尔文ada
- 入库:04.10
六姐也从未奢望过虎哥会知晓自己的心思,因为每每站在一旁听着那个男人传来沉沉的笑声时,他的嘴角也会不自觉的跟着扬起,这已经让六姐很满足了;他会给这个男人打最满的酒,上最好的肉,免费的稀饭永远是冒着热气的,甚至还有六姐自己都不会喝的好茶。六姐知道这个男人一身衣服穿了多少天,哪里掉了颗扣子,哪里的线头裂开了,六姐还知道这个男人最近是不是很累,手指上又多了几道风口子;但是六姐从来不说,不过没多久后,会看到六姐的铺子里多个针线筐,筐里还放着两支“棒棒油”;只要有人看到开口借了,六姐就把筐子摆到台子前,任用任拿,遗憾的是,虎哥从来没有用过。他那粗糙大手上的风口子好了裂,裂了又好,开线的大棉袄从一个小缝变成个大口子,身上的扣子掉了一颗,掉了第二颗;虎哥就拿个腰带往身上一系……六姐每次想开口的时候,最终还是忍住了。
转眼已至腊月,过了农历二十三,平顶村的人们已经为过年做准备了,这几天一处的民工也听说陆陆续续开始领工资准备放假,而且天寒地冻的,开工也比较困难,所以这几天六姐提前了开酒铺的时间,一般是吃过晌午饭,就推着东西过来开门生火;这一天下午六姐刚生着铺子里炉子,就听到外面闹闹哄哄的:起哄的,叫好的,吵骂的,还有丁零桄榔乱七八糟的声音;六姐也好奇,但是没出去,猜着应该又是什么人打起来了,虽然这样的事情不多,但像一处这样男人堆的地方,还是难免。
直到晚上六姐才从来喝酒的其他民工口中得知,打架的是虎哥和一个叫山炮儿的。这山炮儿六姐认识,一个干瘦的男人,不到30岁年纪却看着挺沧桑老成的,个子不高,来喝酒的时候不多,话也不多,不过六姐还是跟他说过几次话,知道这个男人去年结婚,今年刚得一儿子,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父母一把年纪已经要等着他养活了,也是个不容易的人,而且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怎么会去惹到虎哥。问到后来才知道,是虎哥先动的手,导火线是一只猫,就是那只经常来六姐这儿蹭吃蹭睡的小野猫。
那天快中午的时候山炮儿领工资发现少了半个月的,一问工头才说是因为8月份的时候山炮儿自己不小心压伤了脚休息了一个星期,所以乱七八糟扣下来就少了半个月工资;当时山炮儿跟工头争的面红耳赤也没把这钱要回来,气愤的男人从一处出来后,蹲在路边正准备抽烟,结果不识相的小野猫就这个时候跑来了,更不识相的是,这家伙还顺着山炮儿的腿边蹭了一下;那个时候的山炮儿怒火正无处宣泄,于是一脚就把小家伙踹了个不能自理,即便这样,山炮儿还觉得不解恨,冲上去又是一顿踢。
虎哥当时正领了两个大馒头与他们一帮子蹲在一起吃饭,结果听到有个民工进来笑着说,
“山炮儿那个怂货,干不过工头儿拿只猫出气”
虎哥一听就问,
“啥猫?”
那人回头看了虎哥一眼,继续笑着说,
“哦,就是酒铺子里的猫,没准儿现在都给弄死了,这怂货也不怕六姐的大砍刀?”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见虎哥放下碗就冲了出去。虎哥到的时候,猫连出的气都没了……
六姐是第二天晚上见到虎哥的,除了脖子上有道血印子(估计是被山炮儿抓的),其他的看着倒也没伤着,只是棉袄上原来开线的地方豁的口子更大了。那一晚虎哥喝完酒要走的时候,六姐主动过去留下了他,铺子早早的关了门,炉火烧的特别旺,炉子旁边的小桌上摆了一盘酱牛肉,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还有前一天晚上炖好的红烧肉,炉子上煨着一瓶上好的汾酒。看着这场面,虎哥有点不好意思,
“老板娘这是客气啥玩意儿”
六姐没说话,坐下来先是一人倒了一杯酒,端起来说了句,
“虎哥,这一杯敬你了”
“诶诶兄弟,妹子,你这是整啥玩意儿啊”
“大哥要不嫌弃的话,叫声妹子吧,反正像我这样,也没当自己是个男人”
虎哥刚才妹子兄弟的一通乱叫,这会儿想到六姐的身份,忽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于是嗨了一声,端起酒杯干了;
“大哥我今天留您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您还当那猫是条命,听兄弟们说您还给它找个地方埋了,所以我敬您第二杯”
“多大个事儿啊还这么兴师动众的,我就是见不得那些个欺软怕硬的,真有能耐的动了工头儿我还当他是条汉子,拿个畜生出气,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么”
六姐听完这些话,眼圈儿红了红,于是满了第三杯酒,
“大哥,在我们平顶村啊,活的不如人,人就瞧不起你,瞧不起你的,他命就是贱,连人都是这样,何况是个畜生”
“一样都是命,说啥贵贱,哪怕真是贱命一条,也得自己给自己做主,哪怕自己也做不了主的,好歹这世上还有天理”
六姐忽然就笑出声了,笑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两声,掉在了饭桌上,然后六姐边擦泪边继续笑着说,
“大哥性情,我就再敬一杯,剩下的酒您要今儿想喝,就今儿喝,今儿不想喝了,我给您存着,喝完了这杯,就尝尝我做的烧肉”
虎哥看了眼桌上的泪瓣儿,低着头一口把杯中的酒闷了。
也是这一天,六姐还送了虎哥一件亲手缝好的棉衣,用的是上好的棉花,足足絮了有三斤棉,不过六姐没说这是早早就为虎哥缝好的,只是说他大哥不穿的,让虎哥有个换洗,原来那件换下来的,六姐说要带回去给拆洗。
腊月二十五这天,一处的民工都放假回家过年了,其中也包括虎哥,虎哥回的那天,里面穿的六姐送他的新棉袄,而旧的这一件,六姐晚上盖着它美美的过了个并不太孤单的年。六姐盖着这件棉袄的时候,想象着自己就是那只小野猫,有虎哥粗糙的大手顺着他的颈子一下一下的温柔抚慰过,六姐没敢太多的奢望,只是觉得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男人也许还当自己是个人,万一自己哪天被什么恶人欺凌死了,还有这样一个男人给他讨回个天理。
☆、虎哥
正月十五过后,一处的工人们陆续回来了,虽然生意清淡,但六姐还是早早的将酒铺子开了起来,虎哥回来的那天是正月十七,晚上六姐准备关门的时候才拎着一挂据说是狍子肉进来,放下东西只站着喝了一杯水就走。
这狍子肉六姐切了一半给自己爹妈送了过去,剩下的一半计划着哪天虎哥再来的时候煨好了热给他吃,而他自己么?想到看着那人吃竟然比自己一个人吃还要高兴。
这一年从见到虎哥的那一瞬间开始,六姐就是开心的,他会忍不住想留那人吃个夜饭,也会忍不住想帮那人洗洗衣服,甚至哪儿开线哪儿掉扣子了,也会忍不住让那人脱下来帮忙缝缝,那人要是刚下了工就灰头土脸的来了,他也会忍不住帮对方兑好半盆不冷不热的洗脸水,边上备着干净的毛巾……六姐也有意无意的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可是他太开心了,开心的他实在是忍不住想为这个男人做些什么。
记得那天是四月一号,枯草中已渐渐抽出一份明显的绿意,六姐刚经过自己父母家门口,远远的就见着一个大光头晃在几个人中,有说有笑的从一个饭店里走了出来;六姐的心忍不住砰砰的跳了两声,然后脚下不自觉的生了风,想着过去打个招呼也是好的。结果就在他快走近那个饭店门口时,听到:
“你说的光头东北佬就是他啊?”
“可不是么,不像哈?”
“看着挺爷们儿的啊,怎么看都跟那常六姐不是一路人啊”
“所以说这人不可貌相,一处都传开了,说常六姐跟这东北佬在他那酒铺子里当着大伙儿的面,眉来眼去,一会儿送酒一会送肉的”
“啊?不会吧?这常六姐不怕丢人,那东北佬也不怕?”
“他们那种人,怕啥啊?你没见那常六姐每天涂脂抹粉进进出出的,有人就好这口呗,一处的人说,见着他和那东北佬在酒铺子里好几回了”
“你说这常六姐也是哈,即便是穿着打扮再像个女人,那衣服一脱还不照样是个男人?那男人跟男人可咋那啥……”
“这你就不懂了吧?,走后门呗”
“啥后门儿?”
“捅P眼子!”
“哎呦我的娘唉……膈应死个人了!”
“哈哈哈……”
六姐本来兴冲冲的走过来,没成想听到了这么一出,说话的这对年纪大一点的是这饭店的老板娘,另一个稍小一些的是过来给这老板娘“打工”的远方一个表亲妯娌,两人说的这么津津有味的,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阴着脸慢慢走近的六姐;直到这老板娘准备回身进饭店门时,一个扭头冷不防给她吓了跳:
“哎呦哎呦我的亲娘,吓死个人了”老板娘一边拍胸脯一边不屑的狠狠剜了六姐一眼,“我说常六儿啊,你说你这大白天人不人鬼不鬼的站人身后,也不嫌丧的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