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 (尔文ada)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尔文ada
- 入库:04.10
☆、常六酒铺
六姐26岁这一年,听说修高速公路的要路过他们村儿,于是开始陆陆续续见着一些外地民工住了进来,离高速公路规划途经的地方,临时建起了一排砖房,人们称之为“一处”,据说也是修公路的民工和工头住的。“一处”离最近的村儿也有三里路,整个“一处”除了两三个大工头偶尔带个花里胡哨的女人回去,里面连狗都是公的。忙里偷闲的民工们,无聊的荒了,就下了工后,三五个一起,到最近的村里小卖部买壶烧酒,称点花生米,就算是休闲了。
六姐脑子灵活,从这么点事儿里看出了些“商机”,于是跟亲爹借了点钱,去镇上批了点烟酒花生米,拎了个桌子隔三差五的去一处附近支摊儿;一个月后,六姐的一张桌子变成了三张桌子,那会儿正好夏天,除了卖烧酒以外,他还卖起了大桶装的啤酒,一杯多少钱,偶尔还能给续杯;三个月后,六姐跟村里租了块地方,(其实那时候村里的地皮也不值钱,送条烟给村长,这地就批下来了),找人搭个篷子,“常六酒铺”就这么开起来了,有酒还有下酒的小菜,或者某一天晚上的时候,还有免费的红薯稀饭管饱了喝,小小的酒铺竟然也很热闹。
当然即便是六姐自己的铺子,他还是免不了被这些客人们拿来开涮,甚至在这雌性严重匮乏的地方,保持着女人外形的六姐,也常常是这些男人们占便宜的对象,不过六姐貌似也不介意,嬉笑怒骂,应酬起来就像是古代荒地酒肆的老板娘,虽然风骚不足,但泼辣有余。开玩笑归开玩笑,偶尔讨点嘴上的小便宜,然而这些在外讨生活的民工们也不敢真把六姐怎么样;原因是有一回一个年轻点的小伙子喝了酒后,当着大伙儿的面硬要给六姐验明正身,结果两人打的那叫一个热闹;俗话说狠的斗不过不要命的,那个时候的六姐可真就是个“母夜叉”,打到最后,不仅把小伙子给打怂了,还恶狠狠的从铺子里抽出一把两尺长的砍刀,要不是有人拦着,六姐扬言就要把这小伙子的爪子都给剁下来。
虽然事后六姐还是当着大伙儿的面给小伙子陪礼道歉送酒送菜,可是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给六姐验身了。
六姐在“一处”赚钱了,赚了钱的六姐还是住破窑,还是隔三差五的回家给他爹骂,最关键的是,虽然这钱赚在了“先机”上,可是村里羡慕嫉妒的人不这么说;眼红的人有说六姐在铺子里给人放黄色录像带赚的钱,有人说六姐给那些民工们招#嫖,还有人说,六姐自己上阵直接卖;然后就有人问了,这六姐脱了裤子还是个男人啊,到时候还不把买嫖的人给吓跑啊?当然啦,也有人说,专门有人就好六姐这一口的,走个后门儿啥的,据说还不便宜……这些风言风语一句不落的进了常爹常妈耳朵里,可是常六给家里搬回第一台电视机后,常爹只是象征性的骂了他几句,然后那些话又一句不落的从常爹常妈耳朵里倒了出来。
六姐的酒铺开了没多久后,其实村里就有人也开了饭店,录相厅,生意虽然参差不齐,但“一处”的存在给这个普通的村庄注入了一股不一样的活力剂;似乎因为“一处”的到来,让平顶村也跟着刮了一股所谓“GAI革开放”的小春风。
“一处”建成半年之后,又新来了一伙民工,带头的是个光头,眼尾处一道疤一直拉到脸颊,后背上好像是纹了条龙,但跟着他的一伙人叫他“虎哥”;“虎哥”一伙人刚来的时候,“一处”的气氛明显紧张了几天,因为这伙人看着不太像民工,更像是混黑社会的,而且一帮子人特别团结,值得庆幸的是,这帮子人没到处惹事生非,除了看着不好惹以外,貌似也不难相处。
六姐记得虎哥第一次来他的酒铺子喝酒的情形,当时已是近秋了,天气有点凉,不过常六酒铺还在卖大桶啤酒;六姐当时端着酒杯往虎哥桌上送时,一个不小心拌了一下,半杯子啤酒泼虎哥裤裆上了,对方一个激灵后跳了起来,骂了句,
“我C他个妈的!”
也可能是受虎哥的形象影响,也有可能是受平时民工们私下传言影响,六姐当时脑子嗡的一声,说没怕那是假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拿起抹布冲到虎哥跟前一边道歉一边就是抹;六姐后来再想时,唯一能想起来的是,不知道听谁说过虎哥杀过人,蹲牢刚出来的,万一自己今天被打死了,他妈肯定也找不着他塞在炕洞里的私房钱;紧接着听到头底上方传来几句,
“嘎啥嘎啥……”
然后就是周围稀里哗啦的笑声,当六姐反应过来自己正一手扯着虎哥裤腰,一手拿着抹布给虎哥抹裆时,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丢人,脸上轰的一声炸了个血红。手上的动作停止后,六姐第一句是,
“大哥对不住啊,要不你脱下来我拿去给你洗洗?”
“老板娘啥意思?来你这儿喝酒得先脱裤子?”
虎哥这话一说完,铺子里哗的一声给笑翻了,六姐当时是恨不得找个地儿钻了,但这么多年下来,让他习惯了再难堪也抬头顶着,于是即便脸已经红的快滴血了,六姐还是挺直了背说,
“大哥哪儿的话,我这不是不小心把酒泼你身上了么”
“泼身上就泼身上了呗,多大个事儿啊……诶对了老板娘,这泼我身上的酒不收钱吧?”
虎哥边说边又笑着往位子上坐,而六姐在众人的笑声中回道,
“大哥是个痛快人,别说你身上的酒不收钱,今天就是你们这桌的酒我都不收钱!”
六姐话刚说完,周围开始有人起哄了,
“诶六姐,要不你也给我裆上泼杯酒?”
“滚一边去,就你这破裆,还真不值老娘的酒钱!”
虎哥和所有在这里讨生活的男人一样,拼命的劳作也敞开了肚子喝酒,对六姐来说,这些人们是过客,等一年半载之后,他们都会跟着“一处”离开,届时谁还认识谁。
如果不是那只小野猫,六姐也许根本不会对虎哥另眼相看。
☆、小野猫
小野猫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六姐?六姐也记不得了,只是晚上收摊的时候,偶尔有工人们吃剩的一点点午餐肉或是猪头肉,六姐就会喂给它,时间一长,小东西就自来熟了,饿的时候过来蹭六姐的腿,冷的时候卧六姐的椅垫子上;最关键的,这还是个懂得感恩的主,有一回送了六姐一只死老鼠,见六姐没吃老鼠,后来又送了只麻雀,再后来还送了条蛇。小野猫送六姐东西的时候特别“气派”,把死老鼠、死麻雀、死蛇往他跟前一放,看都不多看一眼,就自个儿跑一边舔爪子去了,一开始还把六姐给吓了一跳,后来明白对方意思,给六姐逗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小野猫跟六姐熟了以后,慢慢对六姐的酒铺子也熟了,再后来跟酒铺子里的人也貌似熟了,偶尔看着好说话的,也过去蹭蹭别人的腿,再偶尔的时候,还没准儿能蹭到一片肉;不过很多时候,它蹭虎哥的时候更多,因为那边儿是只要有肉,一定会分它一片儿。这么多来喝酒的男人,虎哥是摸小野猫最多的,每到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就微微的翘起嘴角,粗糙的大手一下一下抚过小家伙毛茸茸的头顶,此时此刻,似乎连他脸上那道疤都柔和了不少。
六姐的铺子一般是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开,于是那天他刚进铺子,就听到外面有人“咪呼……咪呼”的叫,没一会儿听到“喵~喵~”的声音,然后六姐悄悄掀开蓬子门帘的一角,只见虎哥将手上的小袋子往地上一敞,小野猫在他腿边蹭了一圈,然后就蹲下来开始吃;虎哥在旁边看了会儿,落日的余晖将他脸上的那道疤衬的更温柔生动了。直到夜色将虎哥离开的背影隐没的丝毫不剩,六姐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门边看了很久了,久的只剩下胸口一阵一阵的悸动。
这一晚,每一次酒铺的帘子被掀开,六姐都会不争气的心砰砰跳一回,每一次来的都不是他想看到的人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伸长脖子向外探望一下;活了26年的六姐,第一次尝试这种感觉:特别特别希望见到一个人,又特别特别害怕他下一刻就出现。这一夜虎哥没来,其实这里的男人们谁也不会天天来,可是六姐此时此刻又会忍不住怨起了虎哥,他怎么今天就不来了呢?虎哥不仅今天没来,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来,其实这也特别正常,男人们来当民工,无非是为了讨生活,谁还可能天天出来喝酒吃肉的;可是这一个来星期,六姐觉得好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活这么大,六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思念,然而这短短的一个星期,让他彻彻底底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抓心搔肝的想见一个人。因此在一个多星期后虎哥掀开门帘的一刹那,六姐瞬间就愣在了一边,就那么定定的望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甚至虎哥不经意间看过来的一眼,竟然让他觉得鼻头发酸。
六姐的这点心思虎哥是不知道的,该来喝酒喝酒,该去喂猫喂猫。其实在六姐26年当中见过的男人里面,虎哥除了那个大光头和脸上的疤并不算出众的,按现在来说,不是帅小伙,可是在六姐26年的人生当中,这是他遇见的唯一一个“温柔”的男人,即便那片刻的温柔并不是为他。在六姐眼里,平顶村的男人们要么浅薄,要么恶意,要么就是粗俗,于是在之前的人生中,除了坚定的做女人这件事,其他方面还真没动过心思,每每寂寥的雨夜,他就裹紧被子,听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雨声,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如何以一个真正女人的姿态走在众人面前,哦不,要比真正的女人走的更有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