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静静听着的张诚悠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把他的手拿出来,紧紧的握着在自己的掌心中。
他的手很冷,手心很多汗。
说这些事,他真的是无比抗拒,但他还是说了。
“那个地方的招牌很亮,霓虹灯闪烁,进去之后光线很暗,很吵,有很多人,全都三三两两的坐着,都是很陌生的面孔,还带危险的气息。”
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像不稳定的红色音频线。
张诚悠第一次见到他这种表情,说前面的那些事再怎么悲惨他都是无所谓的表情,可是,现在却如同竖起毛的猫咪,不躲也不逃,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说着。
他能做的,只能更加紧紧握住他的手。
“然后我妈带我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包间里却很安静,只有一个男人,包间的光线让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知道是我不认识的人,我妈让我乖乖的坐在那个人的旁边,他很高大,扑面而来的压抑感,包间里很黑,也安静,从我进来开始,他就看着,那种感觉让我不寒而栗,我有些害怕了,想回家,可是这时我妈的眼神却让我有些害怕,我只好乖乖的坐着。”
“我妈和他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我只是看着包间里的环境,我尽量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坐在我旁边的那个陌生人却一直在靠近我,他身上一股烟酒味,让我很不舒服,他的脸离我很近,我很害怕,想躲开,但他却按住了我,他的力气很大,我没法挣脱。”
张诚悠脸色骤然一变,突然对下面的话有严重的不好预感。
心里已经隐隐的猜到了几分。
“然后我一直向后躲,他也一直靠近,我害怕地大叫,喊我妈,可是她却不理我,我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希望她能来帮我,可是她根本不动,我一直一直喊,嗓子都哑了,可是她居然出去了,还把门关上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妈根本不是要带我出来玩的,是要玩我。”
“那时我还有在乖乖上课,成绩也很好,生物课人体那一章我学的很好,开始我并不清楚他要做什么,只知道不好的事,反抗就对了,可是当他把我完全压到在沙发上,已经推高我的上衣,手伸向我的裤子里……”
说到这里,夏行思的声音渐渐变小了,若有若无的在张诚悠耳边,像一道浅浅的呻.吟,越来越远。
张诚悠感觉他的脑袋“轰”地一下就大了。
下意识的想抗拒,不想听下去。
而夏行思却仍然在说,声音低沉,语气平稳,就像收音机里的广播节目,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可是他的手却颤抖的厉害。
张诚悠感觉到他的手出汗更厉害了,在自己的掌心中,一片冰冷。
“当时,我只感觉炽热的呼吸声不断拍打在我的脸上,他的手、他的身体是火热的,包间里一片黑暗,黑的我根本看不到他,只感觉到他的动作在一点点深入,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什么,我觉得思维异常混沌,好像快睡着了,可是又睡不着,只能维持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我的心很慌,可是我又没有办法,当时我才14岁,连喜欢的女孩子都没有。”
“我害怕极了,我以为这样的漆黑要包围我很久很久,直到结束,我只能这样沉浸到黑暗中去了。”
“可是,不幸中的万幸,服务生突然来了,送酒来的,估计是他为了助兴而点的,但却突然打断了他的好事,当时我吓了一跳,看到门开了,走廊上的亮光一下扑进包间里,如同火焰,迅速融化了黑暗,外面的音乐声在包间里撞来撞去,我的思维瞬间清醒了许多,当时服务生也吓了一跳,不过在这种地方上班的人都见惯了这种酒肉池林的场面,他很冷静,很快反应过来,快速走进来把酒放在茶几上,一句话也不说就要走,可惜,我动作比他还快。”
“我伸手就拿到了茶几上的那瓶酒,我随手往身边一扬,然后听到了酒瓶和肉体撞击的声音,还伴随着惨叫声,我知道,我打中他了。”
“当时服务生也吓了一跳,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随即我非常快速的推开了他,然后跳下沙发,撞开那个服务生,飞快的跑了出去,当时我就像失去光明的飞蛾,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顾,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马上离开,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看着眼前,跑出去就行了。”
“等我呼吸到一片干净的空气时,我也停下了脚步,站在陌生的街头,看着这花花绿绿的街道和陌生的路人,一个两个的从我身边经过,他们看我一眼就走了,他们的眼神中带着14岁的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的双腿发软,像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我的呼吸急促,像带着苍白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进进出出,我看着包围我的黑夜和街道、人群,感觉到一片无比的迷茫和空旷,从我的胸腔蔓延,从头到脚,都感觉冰冷极了。”
“妈妈,原来真的这么不在乎我。”
“虽然之前她根本不管我,但我以为她至少把我当成她的孩子,可却是我想多了,在她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我一直很想问。”
“世界上没有孩子会恨自己的妈妈,可是现在我一想到她,想到她白天带我买衣服、去游乐场、吃美食……原来一切都是为了刚才的出卖,我就觉得,一直伴随我的恨意就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虽然她是生我的那个人,虽然在三个孩子中她选择留下了我,虽然是她让我呼吸到这个世界的空气,但是,我却希望她宁愿没有生我,那样也就没有这么多痛苦的经历,因为这一切,同时也是她带给我的。”
“我彷徨极了,这一切非常矛盾。”
“我的父母结婚本来就是意外,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我的人生充满都了意外,可是刚才发生的那一切,却不是意外,是人为。”
“我知道,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家里,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关心我,一点点都没有,我就像一个孤独的漂泊者,虽然有舟承载,却依然孤独寂寞。”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的那个人,是我妈妈的客户,那个客户有特殊的癖好,喜欢凌虐干净的美少年,做这行的男孩很好找,但干净的却没有,但他非常有钱,那是笔大生意,我妈不想放弃,所以她就想到了我,所以才……”
作者有话要说: 一写到这种情节,就一个字:爽!哈哈哈哈!
☆、第 21 章
“……为什么?!”
夏行思的声音陡然提高,像一把锋利的剑,一下劈开了什么。
他的呼吸很急促,他的胸腔起伏的厉害,就像他所描述的一般。
彷徨、恐惧、迷茫、孤独、恨……
统统包围着他,不见天日。
“她为什么不让她那个混血的儿子去呢!我也是她儿子啊!”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全然沉浸到那段黑暗痛苦的回忆里,在那段回忆无限循环,永远走不出来。
他抱住脑袋,痛苦的蹲下,神情悲凄的大声咆哮。
“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我活该吗……”
他的眼睛朦胧,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渐渐泛出透明的眼泪,从眼角往下流,像黑暗中孤独的结晶,流到唇角。
他颤抖着,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身体空旷的像被白蚁侵蚀过的巢穴,只觉得痛苦、难过、孤独、悲伤……
突然,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庞。
轻轻的拭去了他唇角那颗晶莹的泪,像抚摸一颗珍珠般,温柔、仔细。
那只手很温暖,像太阳。
他怔住了,抬起迷茫的黑色眼睛,好像看到以后可以让他放心的方向。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那只手轻轻的将他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个胸膛很温暖,他轻轻的靠在上面,前所未有的安心、温暖,一切都止住了。
黑暗、彷徨、恐惧、迷茫、孤独、痛苦、悲伤……
全都消失了。
对方温柔的举动,真实的就像一束劈开黑暗的光,没有甜言蜜语,只是真实的温暖,贴着胸膛,贴着心,暖到想哭。
他把脸埋进了那个让他安心的胸膛里,浅浅的啜泣。
这是他第一次哭的这么放肆,不用顾忌什么,心里悲伤,就哭出来。
因为以前他连属于自己的卧室里,所以连一个人安静的哭都做不到,现在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却已经过了可以放肆的哭的年纪。
他是专家医生,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哭。
而现在,他像飘零的船只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
他像个孩子般,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真实、柔软的表情,终于卸下了一直以来的面具。
这个让他卸掉面具的人,却是他一直认为是小痞子的人。
但此刻,什么面子什么丢脸全都抛弃在九霄云外。
只感觉到满满的温暖和爱,只想好好的、真实一回。
从来都没有过的爱,包围着他,驱赶了一切的痛苦和孤独。
是比任何都温暖坚韧的爱。
那双温暖的手慢慢的上移,捧住了他的脸,他的皮肤苍白,像没有涂颜料的画纸,摸上去细腻又冰冷,如凝脂玉般让人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