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对好坏的定义本就模棱两可,这些并不重要。幸福没那么可怕,它不过是三句话——有一个人你可以去爱,有一件事你可以去想,有一种东西你可以握在手中,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我?”
“不是的!我只是试图说服你。你不怕吗?说不定哪一天我一不小心就……算了,我不想多说什么。”杨茹暮低下头盯着鞋尖,砖红色的地板上沾满泥土和碎叶,全是他搞出来的,要是他家被傅玖弄成这样,老早被他扫出去了。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答应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但在此之前,你不先看看结婚证?”傅玖拉过杨茹暮的手,一起往楼上走。
杨茹暮松了口气,跟在傅玖身后。
果然有什么别有病,一听他有毛病,别人立马松口了,早知道傅玖那么怕死,他就应该带把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亮出来,杨茹暮皱起眉头,虽然这么想,但总觉得不靠谱。
傅玖怕死?
真是细思恐极!
杨茹暮被傅玖带进一间复式卧室,分内外两室,外间像个小客厅,内门开在落地窗旁,墙角有个倒吊的曳地兰花,于一派纯白的装饰中装点俏丽。
傅玖将他按坐在沙发上,“我去拿,你等会儿。”
杨茹暮坐的位置刚好对着窗,他听着傅玖的脚步声从背后一路远去,角度和方向都有点不对,杨茹暮猛然回过头,正好看到傅玖将外门锁上的动作,他慌张地站起来,“不是……不是去拿证明吗?”
傅玖“呵”了一声,“我突然忘了……”他这么说着,原本投射在侧脸上的阳光突然暗了下去,使得他整个人仿佛变了个模样。
既阴森,又可怖。
“什、什么?”杨茹暮眼看着傅玖一步步逼近,只能无措地往后退,最后撞在玻璃窗上,冰冷的窗面激得他忍不住蜷缩起来,风扬起纯白的帘布,一起一伏之间,他整个身躯都罩在白纱里头,如同礼堂里穿着婚纱的新娘……
什么!杨茹暮颤抖着想从里头脱身而去,隔着这块透白的纱绢,他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强势地拥住他,并低下头精准地吻住他的唇。
“我差点忘了,这么多年,你可是一次都没履行你的义务,作为一个妻子的义务。”
杨茹暮瞪大眼,“你说谎,你上次你……呃唔……你放开,你、你答应过我的!”
“承诺有时候是有前提的,你都不以身作则,怎么好意思要求我?”
杨茹暮好不容易挣开傅玖,“你……我,你有一次晚上你明明……反正你不能再动我!”那种事真是一点都说不出口,他都为此撞过墙。
傅玖轻柔地掀开杨茹暮身上的“盖头”,“如果我说那只是手指,你信吗?”
“你!”杨茹暮搡开傅玖往外走,“你快把杨翊泞还给我!”
“他不在我这。”傅玖抱臂盯着杨茹暮的后颈,微蹙起眉头。
“你到底想怎么样?”杨茹暮红着眼转头,“不合适就不应该捆在一起,把我儿子还我,然后我们各自一方。”
“我只希望你对我尽点义务。”傅玖扛起杨茹暮往里走。
“你休想!你不能……”
☆、错了
落在耳旁的喘-息声时轻时重,杨茹暮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白光,然后从其中突然滋生出一颗颗暗黑色质粒,脑海瞬时一阵发懵,他忍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发现他独自站在姜冼家里,身上穿着短衬短裤,手中提着一袋垃圾,正往门口走。
除了那扇门以及手中的垃圾,那些无关紧要的陈设在他眼里,就像毕加索画笔下的抽象概念,它们固执地静止着,连个具体的形象都没留下。
他应该是陷在自己某一段回忆里,这段回忆久远弥存,甚至不真实的就像个梦,有时候杨茹暮甚至怀疑那一天发生的事,会不会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但现在他不必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它彻底成了他的梦,他现在就走在它的世界里,杨茹暮暗想。
在这个梦里,他提着垃圾出门,往小区的集污箱走,那只绿油油的塑料箱就放在侧门西面的拐角处,杨茹暮按部就班地将垃圾袋扔进去,抬手时掌指关节蹭到了箱口甜腻腻的饮料污渍,杨茹暮皱了下眉,将两只手背在后面往回走。
这一天的黄昏于以往相比没什么不同,一只蓝黄瞳孔的乳白□□咪从桂树上跳下来,如往常一样拿毛绒绒的尾巴扫过他的脚踝,然后毫无留恋地跃上栅栏,一溜烟跑了。
杨茹暮顺着它逃走的方向看过去,铁蔷薇色的栅栏尽头,傅玖靠在车上,眯着眼不知看了他多久。
杨茹暮条件反射地往身后看,萍翠的道路四通八达,光从远处照过来,余热烤得人浑身不舒爽,在这样一个烦闷的季节,这条步行道上除了他,空空如也。
傅玖在看什么?姜冼出差了不在这里。他们不是通过电话吗?
杨茹暮疑惑地回过头,见傅玖依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他有点不自在地走上前去,然而,靠得越近他越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直觉,终于,在他离傅玖一步之隔时,杨茹暮站住了。
「你找姜冼吗?他出差了。」
杨茹暮微扬着脑袋,他和傅玖就差一个头,平视时他正好对着傅玖洁白色衬衣上的第二个纽扣。
「我不找他,我找你。」傅玖一手插兜靠上前,另一只手顺势落在杨茹暮的侧脸上。
傅玖干爽的指尖顺着他的轮廓自上而下一寸寸地抚摩,食指蹭过耳垂,甚至轻轻弹动了一下,这一下不仅带来一股燥热的心跳,还有淡淡的酒香。
傅玖喝醉了,他并不清醒。
杨茹暮瞪大眼后退一步。
「你喝醉了?」
傅玖微垂着头睨着他,原本插兜里的手突然伸过来挽着他的腰肢将他重新扯了回来。
「我很清醒。」
傅玖说着一手困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脖子,凑过脸来就打算亲吻他。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叫什么名字?你现在,你立马告诉我!」
太奇怪了,这么多年了他和傅玖之间甚至连一点交情都谈不上,傅玖怎么……回事?这幸福来得太诡异杨茹暮完全不相信,他惊慌失措地想伸手推开傅玖,可不知是因为刚倒完垃圾手太脏根本不好意思伸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杨茹暮发现他的双手完全使不上力,手腕处更是一阵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捆绑在身后,他费了好大劲也挣脱不开,只能无助地交握着。
「你叫杨……」
庆幸的是,傅玖刚碰上他的唇,突然如梦初醒般松开他。
光照在傅玖身上,这人白皙俊朗的面容上滚落下几滴冷汗,杨茹暮回过神看过去时,傅玖皱着眉的脸廓异常的疲惫。
「抱歉,我喝多了。我以为你是他,我总幻想你是他,我……我很抱歉!」
傅玖握拳抵着唇,灰蓝色的瞳孔那么情深意重。
可这个人却说:他很抱歉,他认错人了!
傅玖将他想成谁了?
姜冼吗?
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尖锐的碎渣飞溅出来,从杨茹暮穿着拖鞋的脚踝上刮擦过去,真疼!
这时,突然凭空出现一大片白雾,潮湿的气体浓得已经凝成了水滴,一滴滴流走于他的全身,杨茹暮丝毫没感到清凉,只觉得黏糊糊的难受得不行。
然后雾气退去,他似乎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场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清脆的,还带着点淡淡的紧张。
「你找姜冼吗?他出差了。」
这回不等把话说完,杨茹暮立马闭上嘴转身跑开,他眼里带着快夺眶而出的泪,只想离开这个见鬼的傅玖,可场景重演,不仅他的心态变了,连被他甩身后的傅玖也变了。
「跑什么?」
比之前更势在必得的手掌又将他抓了回来,这一回直接将他按倒在前车盖上,杨茹暮的双手依旧动弹不得,指节撞在身-下冰冷坚固的物体上,疼得他浑身一哆嗦。
「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认错了!你会后悔的!」
他愤怒地呐喊,本想硬气一回,可一对上傅玖那个疼惜的眼神,突然委屈地泪流满面。
「我没认错过人,一次都没有。」傅玖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发梢、唇瓣。
「呜!不是我!你……啊你放过我吧!」
杨茹暮抬脚踹他,尾椎股的位置突然传过来一阵酸胀酥麻的触感,谈不上痛也谈不上爽,他却觉得他最后一片领土也被别人夺走了,他马上就要沦落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杨茹暮猛地僵住了。
然后是抑郁到极点的冷汗。
很奇怪,一个梦他居然也做的这么不称心如意,这么坎坷艰难。
「你、你放过我吧!」
有汗水滴进杨茹暮的眼睛,他感到一阵刺痛,随后有湿腻腻的舌头舔过他的眼睑,杨茹暮再睁开眼,他一度以为他就要瞎了。
将他强行压制在这里的哪里是人!
那是一条龙。
它银色的鳞片被夕阳染成了国色,经络分明的爪子禁锢着他的腰身,见他似乎又想逃跑,它亮出尖锐的利爪,似要将他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