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一辈子唯一纯洁迷恋着的异性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母亲。
这是一种人人都有的,独特的恋母情怀,与世上任何一种别的感情都不一样。
不是爱情,却比爱情更难能可贵。
杨茹暮对杨翊泞来说,就是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特殊存在。
只是这两个人,都似懂非懂。
这个年纪的杨翊泞还想不到那么深远,但这个人到底生得那门子气,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只是他难道要否认心里那点喜欢,昧着良心对她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她,是这样吗?
杨翊泞抹了把眼泪,这个人太过于残忍,居然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肯,就那么一步一步毫无留恋地,朝门口走……
你穿成这样还走什么?杨翊泞深吸了口气,扑上去跪坐在那人脚背上,抱住她的腿刚想认错,有水滴落到他的鼻尖……
她那么冷血,那么强势,居然也会掉眼泪?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人掉眼泪,只是哪怕她最脆弱的时候,骨头也是硬的!每当这个时候,杨翊泞总是说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一看到这人掉眼泪,就一阵痛苦!
杨翊泞心头泛上浓浓的酸楚,珍之又珍地抱紧她的腿,将脸靠上去。
讨厌!刚咽下去的眼泪又开始掉了!杨翊泞难过地将头垂得低低的。
“走开!”杨茹暮抬腿想把他甩开,却发现这孩子又重了,他一下子居然还提不动他。
“……我不要!”杨翊泞抱着他的腿小声哽咽,小小的肩膀哭得一耸一耸的。
杨茹暮突然,就心软了。
被人那样侮辱都毫无还手之力,一回家就跟疯了似的对着个孩子发难,算他本事大吗?那么有本事怎么当时不一口气拧断那个变态的脖子?
杨茹暮双手发颤,一股油然升起的浓重悲凉使得他猛地咬着唇抽气,却还是泄露出一声极轻的悲鸣。
是啊!他不该这么对他唯一的儿子,都怪他自己没本事,关杨翊泞什么事?
只是,有件事他还是不放心,“你喜欢妈妈吗?我想听实话!”
杨翊泞抱住杨茹暮的手脚更用力了,却低着头一声不吭。
杨茹暮从前曾听起过这样一件奇事:一个孩子长大后将自己养父给上了!这是他们那个圈子传出来的,有名的笑料。
他当时还嘲笑那位当爹的,不会养孩子就别养,看把人都教成什么样了?无视伦理,无视道德,这还是人吗?作为长辈,一点长辈的架子都没有,这会儿活成这副熊样也是活该,还抱怨什么?可笑!
这种事,不会报应到他头上吧?杨茹暮伸出另一只脚,踢了踢杨翊泞的屁股,手自虐般地蜷紧,最好不是,否则他真的会忍不住掐死杨翊泞!
杨翊泞咬牙沉默,被连踢了几脚,他心里反倒越发地硬气,挺直腰板倔强地紧抱着这个人,就这么耗着吧反正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杨翊泞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死样,将杨茹暮好久不曾发作的躁狂症又引了出来,他真想将这小子踹死得了,“我没教你做人吗!我没教吗……”
“……到!底!教!了!没!有?说话!”吼到最后,他声音都呜咽地不堪入耳。杨茹暮狠狠掐着他自己的手掌,他要是真发起病来,杨祺陵都差点被他打死,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有他妈拦着,这会儿都有谁?杨茹暮浑身都在颤抖。
他理智都快被怒火烧没了,“舌头呢!没生给你吗!”
杨翊泞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肩,哭得都快没气了,“……你打死我吧!”他的眼泪不要钱似的一滴滴往下掉,浑身都湿答答的。
杨翊泞的眼泪将杨茹暮这条小腿都弄湿了,杨茹暮突然想起杨祺陵。这个傻逼也是一声不吭地抱着他,就那么杵在原地任他处置。
他永远记得杨祺陵眼角那个细小的疤,那是他拿剪刀刺的。
是他……对不起他!
眼泪如决堤而下的洪水,一滴滴全是愧疚和心疼。
杨茹暮终于冷静下来。
有液体顺着杨翊泞的脖颈滴落在地,杨翊泞余光一瞥,居然是红色的,“……妈妈!你流血了!”他慌张地站起来,手还是死死地抱住这人的腿。杨翊泞很怕他一松手,这人就不见了……
杨茹暮两只手都是血,他木然垂下头,继续问道:“你真把我当妈看?”
“妈妈……”杨翊泞焦急地喊道。
“住口!”杨茹暮捂着脸跪坐在地上,从一个人,到一个人的母亲,到底是不同的。可为什么他活得那么可悲,还拼命活着干什么?谁说改头换面就是重新做人?也不过是,换个方式活受罪罢了!
杨翊泞仍然抱着他的腿,一秒都没松手。
杨茹暮压抑着即将爆炸的严重抑郁,轻声说:“你喜欢我,是吗?”
杨翊泞满眼都是伤心,终于点了点头,“嗯!”
杨茹暮绝望地闭上眼。人有时候,就得懂得装傻充愣,什么都点破,日子还过不过?他这时候真想变蠢一点,那样,就没那么多事了!
“……我不明白,妈妈!我……”
“住口!你还管我叫什么妈妈!”
“……为什么不能?我喜欢妈妈,是因为你是我妈妈!为什么喜欢你,就不能……”
杨茹暮愣住了,难道是他想岔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只是喜欢你,妈妈!这有什么错?我不明白!”
“……再说一遍!”
“我喜欢妈妈!”
“那,如果妈妈给你当女朋友你愿意吗?”
“……不,不行!”
杨茹暮终于放心了!
“过来,我给你洗澡!”
杨翊泞乖乖跟着走。
浴室。
杨翊泞低垂着头,抱着小黄鸭沉默地坐在儿童浴盆里。平时那点小机灵全收敛了起来。
杨茹暮给他搓着泡沫,“杨翊泞!”
“到!”杨翊泞谨慎地瞥了杨茹暮一眼,小媳妇似的应了一声。
有了孩子真是件很新奇的事,无理取闹时,会觉得反感,可揍上一顿,又开始装起可怜来。
杨茹暮亲亲他哭红的眼睛,真是稀罕死了。
“妈妈,你的手不疼吗?”杨翊泞顾左右而言他。
“……那是番茄汁!”
“……”
☆、是他吗
翌日清晨,杨茹暮给刘孟漓打电话。
过了很长时间,甚至杨茹暮都已经等着它自动挂断,那头终于接通了。
“……呃!喂?”那头传来一个略显羞涩的声音。
听着不像啊。杨茹暮猛地抬眼看了下通讯备注,没打错啊!他不确定地问:“刘孟漓在吗?”
“……啥?”有什么东西哐铛落地,随即那人滋滋痛呼两声,“……啊哈你说柳哥啊,他这会儿出门了……”
今天他们不是没课吗,杨茹暮奇道:“他去哪儿了?”
那头好像更混乱了,一阵兵荒马乱中有人长长地“嘘”了一声。
杨茹暮瞬间就懂了,“那算了!”他并不明白刘孟漓躲着他干什么,他手头有件亟待解决的事,徐医生是傅玖的人,他不能再把杨翊泞送进狼堆里,想来想去,发现唯一靠的住的,就是刘孟漓了。
可惜事与愿违。
他话音一落,就打算撂了电话。
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等!妹妹!还在吗?”那一头突然传来刘孟漓急切的声音。
“……你回来了!”杨茹暮也不拆穿他,本来就是他找刘孟漓帮忙,又不是刘孟漓求他,都这时候还摆谱,不仅没意思,还缺乏基本的自知之明。
可刘孟漓并没顺着坡下驴,反而开口道歉,“哈哈!妹妹,我刚那不是故意的!”刘孟漓尴尬地笑着打哈哈,“……我那不是不好意思嘛!”
喂柳哥你打电话就打,锁什么门呐!
我靠柳哥脸都红了!
天哪那么快就得手了?刚还搁咱这装说什么搞不定呐?
旁边传来一阵阵起哄,随着门“碰咚”一声关上之后,刘孟漓那边又重新恢复平静,“……他们胡说呢,你别放在心上!”
“你昨晚,没事吧?”要不是听到刘孟漓叫得那么惨,他也不会走出去。
“……啊?没事啊我很好哈哈哈哈!”刘孟漓笑得很勉强,他极快地转移话题,“咳!妹妹,你找我什么事?”
杨茹暮却不想顺着他的话茬接下去,他得弄到更多的信息,“你那时候看到什么了?”杨茹暮说这话时声音有点抖,他自己不自知,别人却听出来了。
刘孟漓也挺冤枉,他总不能跟个小姑娘说,没错爷就是怕鬼,咋滴?可他听对方问得那么可怜,脑洞一开——卧槽……不会真有吧?
刘孟漓后背一寒,“……妹妹啊!我说了你可别想不开……那个啥,要是实在不吉利还是搬了吧?”刘孟漓咽了咽口水,“我、我昨晚从你家出门,还没走几步,就……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刘孟漓自个都吓得要死,但大白天的,那份恐惧早就消散了不少,他便恶趣味十足地准备吓唬吓唬杨茹暮。
杨茹暮紧张地摇了摇头,一想到刘孟漓看不到,又慌忙说了声“……我、我不知道”。他在想,昨晚那个人,是借着刘孟漓的手将他诱出去的,还是只是刚巧路过临时起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