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去了杜鸣的家乡。杜枭的爸妈离婚之后,他爸爸跟随那个女人来到一个新的城市,离T城不远,但是杜鸣仍然被留在T城读书,那所学校是寄宿制,每次公休的时候杜鸣都会坐车回去。那么我们推测杜枭是去了那里,去找他的父亲。为什么突然想去那里,他和他的父亲应该很久不曾联系了吧,况且他心里一直还恨着他父亲。当“死”这个字从脑子中跳出来之后,我被吓了一跳。我猜测过无数结果,这是最可怕的一种,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
如果没有爱,对一个人而言,死亡就是最后的结局。然而,持有爱的人可以把幸福的希望寄托于所爱的人,那么,他的死就不是终结。杜枭是有爱的人的,那个人是云开。可是临走,杜枭都不知道云开也是喜欢他的。他带着伤痛和遗憾走的,如果他就这么离去,那么他走的一点都不彻底。我们恐惧死亡的时候,往往感觉人生太短暂,以前自己寻死觅活的时候,从来都觉得一生太长了。人之将死,原来心里牵挂着许多人,下辈子还想不想再牵挂?谢池,下辈子我们还会不会遇到,遇到了还会不会相爱?相爱了会不会分离?分离了会不会想念?想念了会不会寻找?寻找了会不会找到?找到了会不会纠缠?纠缠了会不会伤害?伤害了会不会……不想再想下去了,应该说,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杜枭父亲家的住址,杜枭果然来找过他的父亲,可是他已经走了,我们来晚了一天。我要崩溃了,貌似我们每次都晚了他一步。
“怎么办?”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没关系,他不会就这样消失的,他还有牵挂不是吗?”对啊,云开在病床上躺着,杜枭怎么能走的心安。说不定……
“他的下一站就是美国!”我惊讶于自己的想法,这个推测到底有没有道理,我真是不清楚。我当时想的就是,他还要再看云开一眼。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池的想法和我的不谋而合。
再度回到美国,云开还是云开,郝磊还是郝磊,杜枭……还是没有杜枭。至少在云开的病房里没见到他。我问云开,这些日子杜枭和你联系过没有,他说只通过一次电话,杜枭的声音不太对劲,但是尽量保持着镇静。号码是公用电话的号码。杜枭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问云开的恢复状况,然后嘱咐郝磊照顾好云开。只是这样,那简短的几句关怀的话,倾注了他所有的感情,人前强颜欢笑,人后泪流满面的人生,总算有了终结之日了吗?可是这个终结,让所有人心存余恨。真是恨啊,恨老天这样捉弄人,如此残忍,如此伤人。
“我会等他,一直等下去。”云开知道自己现在哪都不能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不要以为等待是件容易之事,百般煎熬,望穿秋水,何其苦痛。尤其是不知结果的等待,像等待一场流星,或许突然来了,美丽异常,或许盼也不来,暗淡无光,总也悬着一颗心,没着没落。“听说,只有一个人愿意等,另一个人才愿意出现。我愿意等,等他出现。”其实杜枭也是那个一直等待的人,而现在他的等的人终于愿意出现,面对自己的真心,可是杜枭他自己又不知去了哪里。我们总是一再错过,就这样在错过中蹉跎了岁月。
最后,我们放弃了寻找杜枭,或许等待不失为一个好的计策。我也信了那句话,只有一个人愿意等,另一个人才愿意出现。杜枭,等你的不只云开,还有身边的朋友。
医生说云开的伤要恢复至少也得小半年,伤筋动骨一百天,云开有苦头吃了。郝磊坚持在医院照顾云开,谁劝都不行。云开开玩笑地说,都是一个妈生的,谢池这小子和你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他说自己又欠了一笔债,这债还也还不清了。我不明白郝磊为什么那么坚持,云开不是没人照顾,他和云开的交情绝对是一般得很,难道郝磊是被这两个人的爱情打动了,可毕竟是人家的爱情,他在那起什么劲。而且他做的牺牲也有点太大,休学一学期,在医院弄的假证明,敢情大家都没把上大学当回事儿么。
谢池和我商量要回国,我答应了,妈也答应了。她相信谢池会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也相信。虽然他心里还忘不了杜鸣,那次看到他拨弄那些花儿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但是,我会等,等到他的过去都过去,如果过去也过不去,我就过来,未来是属于我的,这就足矣。
再次回到和谢池住过的这个家,有种特殊的感觉,以前的种种历历在目,像场电影,画面连续,清晰可见,想着便不禁笑出声来,仿佛就是昨天的事一样,熟悉的拥抱,熟悉的亲吻。
“笑什么呢?嗯?”谢池放下行李箱,从背后抱住我。
“呵呵……笑你摔伤了还穿内裤那段儿呗!”谁能干出这种事儿来,怕也只有他了,或许我也会这样,呵呵……
“什么那段儿啊?还记着呐?呵呵……杜若,我可是知道一个关于你的秘密,想听听吗?”什么秘密?就是不穿白色内裤,其它的他还知道什么。再说我又有什么秘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看他一脸坏笑,知道一准没什么好事儿,趁他没注意,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然后借机逃走。
第二十六章
谢池捂着肚子,弯下腰不说话,我以为刚才那一拳打的一点也不重,但还是忍不住过去看看,结果被牢牢牵制。我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太软,容易上当受骗。这是谢池总结的,我现在觉得这个总结实在是太精辟了。“杜若,你知道吗?你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女孩子。”
“胡说!谁说的?你放开我。”我努力挣扎,但只是徒劳。
“他们都这么说!呵呵……”他笑着放开我,去拿行李箱,“还像他。”声音虽然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还像他,他,就是杜鸣吧。杜枭说过,云开好像也说过,说过我像他。谢池爱的还是杜鸣,只是在我这里又找到了爱的感觉,一直拒绝这样去想,但现实好像就是这样。
想到他爱的是杜鸣,浑身没一处自在,心口隐隐作痛,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拒绝它就不来的。但我还是要想着以后,不能为过去的时间叹息,选择了这条道路,最好的办法是只向前看,不要回头。就像飞蛾,为了追求光和热,将身子扑向灯火,结局是死在灯下,或者浸在油中。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它得到光,得到热,这就够了。这一生就够了。
躺在床上看着他在卧室里收拾衣服,才整理了几件就没了耐性,索性躺在我旁边。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就那么躺着,感觉像两具尸体。忽然他的手开始变得不安分,握住我的手,然后放在他眼前,他划着我的手纹,看得仔细。我真以为他是算命先生,样子装的还挺高深。
“看出什么来了?”
“你相信我说的吗?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都这么说了,我说不信那你还说吗?当然得说信了。我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看出你心脏不好了,你看,生命线和智慧线的交接处,这儿,有岛状纹。”他还在那里认真的比划着。我心脏不好还用你看,我把手缩回来,不想听他在那里瞎白活。“呵呵……还有呢!把手拿过来,我接着说!”
“这样吧,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其它的废话少说。”他答应后我把手伸出去,“我问你,我能活到多少岁?”
“长命百岁!”
“我有钱吗?”
“腰缠万贯!”
“爱情呢?”
“相濡以沫!”在问完这些问题后,我抽回手,彻底失望。都是人,何必装神!“呵呵……生气了?”
“没有!说的全是好,为什么要生气!”我不是想要美好,我是想要真实。本来觉得这小子整天研究中医,学点周易八卦什么的,还妄想从他那里预见未来呢,这下赶紧清醒清醒,再也别做梦了。
“我算命之前就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其实,意志是一种极伟大的东西。杜若,你要相信自己,与世上所有的黑暗和平共处,心灵上的黑暗,社会上的黑暗,同时却不被这些黑暗所吞并。这样,你就是强者。”是啊,我面对太多黑暗的东西,病痛的折磨,纠结的父子关系,还有模棱两可的爱情。他说这话是在鼓励我,我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人不可能依靠别人存活一辈子,依靠别人不能长久,我要学会的是自己照顾好自己。而这就意味着,孤独会变得理所当然,离开会变得轻而易举。明白了这么些道理,忽然觉得悲凉,谢池你要离开,还不忘告诉我这些,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周到了是吧?我做梦才会相信一辈子还有下辈子的不离不弃,没完没了的纠缠不是伤害,而是我渴望的温暖,我多么渴求那些纠缠,可是就连纠缠如今也变成了一种奢望。“你的病,不止靠药物,还要靠心态。呵呵……不过每天有我陪着你,你肯定会开开心心的,对不对?我没有高估我的魅力吧?”
“你不是要走?”为什么还要说每天,为什么还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哄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