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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强]坤 (百折不回)


但他还是少女心爆棚、贱兮兮地攒了满满一箱子的狗爪子,每次拆开前明明都知道肯定还是个破脚印,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满心欢喜,因为这样至少能证明那人在大庆的一个地方还安然无恙。

结果……

沙行前脚刚走,方秉笔正低着头在吹茶叶,就听见背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一回头,作死地非要以“金鸡独立”式坐在桌子后的柳长洲终于遭到了来自桌椅的报应——那椅子被他折磨地生无可恋,终于决定视死如归地拆解了自己,把坐在它头上的柳长洲狠狠摔到了桌子下。
柳长洲被这么报应了一下,居然赖在地上不起来了,仔细看,他肩背处还在细细的抖动,也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方秉笔狐疑地走过去,捡起飞到一侧的纸,他自己也笑喷了——
来信人呕心沥血地在纸上画了十个歇斯底里的大字:“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用的还是血红血红的朱砂。
看着这几个字,就能令人想象到那人是如何板着一张如玉的脸孔,一本正经地鬼画符的,也不知他有没有被自己逗乐。

柳长洲笑得气儿都喘不匀,他坐起来劈手夺过那张纸,开启“炫妻狂魔”模式,穷嘚瑟道:“看着没?我的人,隔着千里之外还有能耐这么撩我,哈哈我简直太爱他了。”

方秉笔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脸冷漠地在柳长洲的腿上踹了一脚,小声嘀咕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他其实可心酸了,柳长洲和陆含章这两个神经病至少还能有往有来,他寄给长玔的信,基本就是石沉大海。
这种现实版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叫他有些郁闷,他十分心塞地在心里诅咒这俩没前途还没下限的死断袖:“他俩孩子将来没屁/眼儿……”

身在华容的陆含章莫名其妙打了几个喷嚏。

陆含章每次赋闲在家都有一个十分光明正大的理由——工伤。他算了算,上次一觉醒来太阳都落山这种舒服日子已经过去有大半年了,但他眼下还不能松懈下来。因为他才发挥了一个巨大的搅屎棍子的功用,借由低门槛高回收的赌市这条路,在一年之内支援了柳长洲足足九百万,代价就是华容整个风气的败坏,哦,还有自己扎在胸口的一刀。
他干脆把家当衙门,在病榻上一连下了三道新指令。

第一,恢复华容的商税。
整个赌市已经灰飞烟灭,那么另一半商税就要由各行各业自食其力了。在此之前,陆含章借用神秘人的身份成立了华容第一个商会,这个商会的门槛就比赌市高一点儿,它只有一个要求,“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等到华容近八成的商铺加入进来后,商税复原。
一众挤破了头迫不及待要加入商会的商户们这下傻眼了,因为彼此都成了一根线上的蚂蚱,总不能在退出来。不过有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华容的商税只不过和别的地区一样罢了,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损失。市面上闹过一阵,衙门大门紧闭,由着这帮唯利是图的市侩商人起了一阵哄就平淡了。

第二,招揽八方术士。
江北多矿产,既然有莱山是个矿山,就意味着有可能随意捡一块土疙瘩都能炼出什么宝来。陆含章对此一清二楚,但他毕竟不是个术士,对如何冶炼以及究竟能冶炼出什么来纯属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对此一知半解,并不妨碍大庆有人热衷于此。
并且十分凑巧的是,胡瘸子那用来掩饰盐作坊的冶铁流水线就在纺锤巷子里摆着,稍微一改造,几乎就能派上用场了。

第三,将四海赌市腾出来的地皮全部改成医馆。
柳长洲来信时曾无意中抱怨了一句,说江北营里好些士兵手脚生冻疮,东海营里几乎全部的士兵晕海晕船,士气十分低迷。倘若有了官府名下的医馆,首先江北营的士兵们跌打伤、冻伤之类小病小灾所需的药酒就可以自给自足了。
还有另一方面的考量——他想陪着柳长洲,既然许下天长地久,他总要努力寻找希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种未来对他的诱惑力大到不可估量。

眼下的华容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这三道指令一下,他才稍微松懈了一些。朱点衣允许他下地活动的第一天,陆含章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奔去了衙门,仿佛早已病入膏肓的懒病一夕之间不治而愈了似的。
想当年,他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出门上个厕所也恨不能被人驮着去。那些弹琴赋诗的逍遥日子忽然变得离他十万八千里远,叫他一路前往衙门的路上简直要被自己感动死。

大概是最近忙成了惯性,遇到个什么、听到个什么,都会下意识的将听来的、看来的跟银子拴在一起,于是在路过鸿雁楼时,听到里面个歌妓唱“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待枯荷听雨声”的卖花声时,他又滋生了个新鲜的馊主意——

既然声色都可以用来交易,主意为什么不行?

陆含章:“……”
他娘的,魔障了,想钱想疯了。

但说实话,这个念头很新鲜。

等到一切整改措施都差不多走上轨道,他就真的在集市口摆了个八仙桌,旁边放着一面旗子,那上面十分把自己当盘儿菜地写着一行字:“点石成金”。旁边有两行小字,“分文不取”、“一切随缘”。意思是我看你长得顺眼我就给你支招,我要是不乐意,咱们就后会无期。
集市口人多口杂,有摆桌子算命的,有跳大神的,就是没有上赶着给人出馊主意的。所以陆大仙自摆上八仙桌开始,无人问津、门可罗雀、惨惨淡淡这类词可以给他的点石成金做一个恰如其分的注脚。

陆含章指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对粘着他坐在一侧的谢一桐说:“不识货的一群人。”哥俩儿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准备收拾收拾东西滚蛋,这时,打集市东口走过来一个……奇形怪状的人。

那人剃着个比阴阳头还刁钻的头,比秃驴要多那么几根毛,他那发型是个被一缕发从中间均分成两半的光头,那缕头发从前发际线一直梳到后脑勺,在后颈处扎成一个扫帚辫子,桀骜不驯地在空中扫来扫去,十分滑稽。
再看他那脸,简直就是一个过度增生、一波三折的倭瓜,都快把眼睛从脸上挤出去了。他的服饰也颇奇怪,东一片破布、西一块补丁的,也不知是不是想追时代潮流,结果一不小心跟追成丐帮帮众了。

陆含章一乐,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支通体碧绿的笛子,隐晦地朝那人远远点了三下,悠哉道:“你二哥要是在这里,估计做梦都能笑醒,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比他眼睛更给脸省地方的人了。”
谢一桐十分乖巧的去取篮子,说:“是呀。哎大哥,你看他的刀,好奇怪啊。”

陆含章闻言抬起头要去看,哪知从天而降一柄刀,“哐当”一声被人按在八仙桌上。他顺着一只粗壮的胳膊往上看,凝目打量半晌,恰到好处的一笑,道:“先生远道而来,有在下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么?”
那人把刀往桌子上一方,行动与他那一堆存在感十足的肥肉动作一致,晃晃悠悠的颤了一会儿,在凳子上坐定,一句话也没说,顺手取过了桌子上的茶杯。他将四只茶杯口朝下扣在桌子上,摆成了一个两两相对的四角造型,又取下壶盖放在了东侧。这还不算完,他又从自己头上那几根毛上薅下来两根头发,一南一北的摆在了茶杯的两侧。

就在陆含章以为这是个有什么深意的茶阵的时候……
那人发话了:“如果这个壶盖要避开这个结构到达对侧,还不能碰到边上的头发丝,先生有什么高招?”他的口音十分奇怪,说话稀奇古怪,舌头似乎没办法伸直,要么伸直了就没办法再卷起来,总之听起来极其别扭。
陆含章扫了眼那把刀,平静道:“不知阁下用什么条件来交换我的主意?”同时心里有了计较,这人是个东瀛人。

不久前,朱点衣刚才说过东瀛人的换髓之术,眼下就真的冒出来一个东瀛人……恐怕不是巧合,而且这人还是个东瀛武士。这个类似于茶阵的莫名其妙阵又不像是来踢馆的,所以,东瀛人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人在桌面上摊开手掌,淡淡的说了三个字:“随你开。”
倘若这人真的知道换髓之术,借由这个人去找东瀛的医者来为他疗毒似乎是个万无一失的办法,然而……他摇摇头,一手托着自己另一手的宽大袍袖,捏起杯盖狠狠往桌面上一磕,将那杯盖磕成两半,每一半都小于四个茶杯之间留出的空隙,才抬起眼,一字一顿道:“别无他法。”

那人盯着那壶盖看了会儿,缺心眼儿似的缓缓笑了,原来这人在人中那里果然是有胡子的,方才只不过是见到美人,十分娇羞地藏在肉里了。那人舌头照旧在嘴里翻腾成一锅粥,稀里糊涂地煮出来四个字:“多谢先生。”然后他用刀柄将摆在桌面上的杯子全都砸了个稀巴烂,不知所云地道:“既然……只此一途。”随后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哥俩收摊回家的时候再次路过鸿雁楼,里面的卖花声已经换了个调调:“关山夭骨,霜木凋年……”
陆含章若有所思地顿了半晌,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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