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洲三步并作两步的凑过去,擦着那土鸡的耳朵沿儿挥出去一拳,砸在枕头上,冷冷的骂道:“你喝个尿!他娘的给我撑住一口气,给我妹写完绝笔信再说死不死。”
朱点衣:“……”
她大步流星、十分豪迈的赶上来,手劲儿十足的将扫帚杆子的柳长洲掀到一侧,呸道:“都要死的人了,就少在老娘眼皮底下卿卿我我,恶不恶心!”
方秉笔、柳长洲、瞻百里:“……”原来四垂胡同盛产一类狐媚脸兼之力大无穷的狗尾巴奇葩。同时,柳长洲心里又是一阵感慨,天下十个寡妇里,就有九个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呐。
朱点衣大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她将指尖直接搭在方秉笔的脉搏上,皱着眉静静的把了一会儿脉,飞快的道:“蠢货,你胆子不小,放着山鸡你不吃,作死的跑去吃‘火玄豹’的肉,怎么不吃死你。”
这寡妇大概就不怎么会说人话,基本上什么话从她喉咙里走过一遭,就难听的要刮耳朵了。
柳长洲知道自己的段位,对付像杜蘅那样的娘炮还绰绰有余,对付这种炮仗型的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基本一开口就全军覆没,虽然两者都带一个“炮”字儿,前者不幸是个哑炮。所以他十分知趣的没帮腔,只吩咐几个尚且能动弹的士兵在营地中间支了几口大锅。
朱点衣说话风风火火,办事尤其风风火火。她把完脉,一把攥住柳长洲的胳膊,直奔主题:“哎,就你,傻站着干嘛?等着草药自己长出脚来往锅里跳是不是?”
柳长洲定力十足,站在原地没动:“最快要多久会复原?”
朱点衣送了他一个大白眼,不耐烦道:“你以为这是变天儿啊,能说好就好?最快都得等到我下次癸水的时候。”
柳长洲默默的捂住了脸,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最高境界吧……
源河县码头距离南山山脚南面大约十箭之地外,距离十分近。这一男一女搭配着采药的时候,站在高处的柳长洲看见,码头那里整整齐齐的排列了足足有几百艘建制规模都分外气派的战船。那些战船全都被高过人头的芦苇遮蔽,若不是站在高处,根本不会有人看见。
但在岸上却只有寥寥几个人在看守。
柳长洲心下了然,西捻在五鼎关失去内应,即便他们知道五鼎关已经完工的消息,那也是登徒子看银河里的七仙女洗澡——干着急。眼下敌在明我在暗,来个出其不意是上策,但谁能想到江南总兵会集体食物中毒?
如果他是费如子,在没有内应的情况下要通过五鼎关,他会怎么做呢?
……会伪造成商船!
他心不在焉的照葫芦画瓢,跟在朱点衣身后薅草药,那个本来已经作罢的“摧毁五鼎关”的念头水落石出一样越来越清晰。
而后,他眼前就不合时宜的浮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陆含章。
一种带锯齿边缘的草一下子划破了他的手指,他随意甩了甩,敏感的在自己心里捕捉到一种愧疚与不舍交织的情绪——他当初耗费了多少口舌,还补上一顿拳脚,才强迫那人身居高位,但五鼎关与大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向陆含章开这个口了。
这种飘飘然不知其所出的情绪极其霸道的占据了他的整个胸腔,并且那点儿茫然横亘在胸腔竟丝毫无法排遣,于是他十分无赖的将一干责任全推到了重病在床的方秉笔身上——叫你贪吃!
第17章 城复于隍
接连消失了数月的谢卿云终于拖家带口的回来了,接连闭门谢客将近有五个月之久的衡门终于再度迎客上门。
重归衡门,在外漂泊小半年的谢卿云心情异常激动,他迈着小碎步直奔后院,十分亲热的叫了一声:“东家!”
彻底闲下来的陆含章不知道今天作的什么妖,居然在头上带了个不伦不类的大厚帽子,背对着他坐在矮几前不知在鼓捣些什么,正脸也没给一个,懒洋洋的道:“喊这么亲热,叫你老婆呢吧?”
谢卿云:“……”
他几步绕过去,诧异的发现他们东家正右手拿着锤子,左手扶着核桃,不厌其烦的在开凿。他右手边已经堆了满满一堆凿好的核桃仁,跟个小山丘似的,左手边则是一大袋子数量颇为可观的带皮核桃,最叫人费解的是,那堆核桃里有的分明已经长霉斑了!
谢卿云可心疼了,但他嘴上嫌弃道:“多少个月前的了……”
这老妈子唧唧歪歪才刚进行到一半,一阵不知起于何处的妖风突兀的刮过来,一把掀翻了陆含章头上那个滑稽的大帽子,随后,一头银白的头发如月光泻地一般洒了开来。
那头发从发根到发尾全然是不夹杂一丝杂质的白色,迎着天井里那丛尚未萧条委地的箫管竹,隐隐透出一种玉色,粲然有光。
谢卿云惊得眯缝眼都瞪大了不少,难以置信的结巴道:“东家,我们离京这才只七年时间,你、你的头发……”
陆含章端坐不动,挑起眉梢,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大惊小怪,没见过鹤发童颜?就我这样的。”他垂下眼帘,摸过一旁的帽子抓在手里把玩,侧了侧头,开了个十分冷的玩笑:“……跟我的羽毛很般配是不是?有没有美上一层楼?”
谢卿云心急如焚,哪里有闲情逸致跟他开玩笑,他“扑通”一声一下子跪在对面的矮几前,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唾沫横飞道:“东家,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前往昆仑吧。”
陆含章摇摇头:“没用。同样是等死,非要挑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谢卿云一肚子话都涌到了嗓子眼,那些话前拥后挤的争相往外蹦,最后只蹦出了这样的效果:“……是那毒吗……五鼎关难不成会加快……昆仑……东家你、我们、哎那什么……”
陆含章抄起一枚核桃砸过去,正中谢卿云眉心,粗暴的给那段不明所以的话画上了句点。他默默的把锤子递过去,用眼神示意谢卿云接过凿核桃大业,自己开始消灭右手边那一堆核桃仁,用一种十分神奇的事不关己的语气道:“真上了昆仑,我又能慢死几天?”
大概实在是闲没事做,他开始用左手边那些圆滚滚的核桃在矮几上摆图案,神情异常专注,嘴上心不在焉的说道:“算了算,这五鼎关将近耗了我大概……大概十年的寿命吧。卿云,等我下去找阎王爷喝酒以后,每逢清明你给二老上坟扫墓时,就在五鼎关那里给我祭一祭就行了。”
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嘴角突然挑起来,开始胡说八道:“顺带,再给我烧一个纸糊的柳长洲吧,我到现在都还没正儿八经的揍过他。”
不多时,矮几上出现了两个用几串核桃拼出来的大字——拾年。
谢卿云丝毫不理会他的风言风语,换了一种十分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东家,要不我们回京找……”
陆含章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他扫过来一记眼刀,硬是把谢卿云剩下的话全都压回了肚子里。他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小毛病,莹白的指尖开始轮番在桌子上敲起来,漫不经心道:“哎,你还没说我老子那坟怎么回事儿?”
谢卿云恍然惊醒,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哦”了一声,说:“我们前脚刚到龙门,后脚就赶上龙门山体滑坡。龙门山上前朝皇帝的陵墓被盗墓贼给挖空了,稍微一震,就塌了个屁滚尿流的。老爷和夫人的坟冢就一并塌开了。对了……”
他像个十年八年没洗澡、痒的直在身上抓虱子的流浪狗一样,开始胡乱翻找起来,最后在自己右脚的袜子里掏出一个玉牌子。他递过来,疑惑道:“老爷那坟的外面竟然掉出来这个东西,哦,还有一幅画,我就给带了回来。”然后他站起身来,重新迈着小碎步跑回了前堂。
陆含章嫌弃的垫着张宣纸接过那玉片,待看清了那上面的一排小字,他指尖竟微微发烫起来,只见那马鞍造型的玉片上,用小篆刻了一行字——棋行天下。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他轻笑了一下,发现他爹和柳长洲几乎可以相互证明了,他知道他爹陆辅之是上一任的管窥阁首领,却不知道他有一块棋行天下的玉牌;知道柳长洲有一块棋行天下的玉牌,却不知道他是这一任管窥阁的首领。
柳长洲……他竟然是管窥阁的首领么。
这一发现,居然神奇的叫他多了几分见鬼的自豪感,但那股自豪感只在他心尖上飘了一下,就风吹云散般消失了。随后,一股浓郁的忧伤与寂寥渐渐从心底漫上来——他爹……上一任管窥阁的首领死于凌迟,那这一任呢?
这个想法陡然冒出来,叫他向上翘起的嘴角慢慢抿平,而后他就愣住了——自豪,与忧伤?
没一会儿,谢卿云取了画回来,是一副横轴的水墨画,上面用十分浅的淡墨晕染出一群相互比肩的山峰,那些山峰高而直,挺拔的耸入云端,只在半山腰上点了一株斜逸旁出的古木。
但那画看上去就像是没有画完的,就像是画画的人只打了淡淡的一层底色,还不曾细致入微的勾描。那画上连个落款都没有,只在画的左上角有一行十分潦草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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