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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强]坤 (百折不回)



只把杜蘅和郑玄歌忙的愣是一口饭都没吃上。

同时,陆老板作妖的文身,不幸中风偏瘫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柳长洲是个武夫,他知道全身上下各个要命大穴的分布,以前在龙门山里还跟着他师傅还学过几手针灸,知道入针深浅。所以他听到市面上那些风言风语,一点儿没往心里去,只是心里有些匪夷所思:不就是不想掺和官府的事儿么?有必要演的这么逼真么?

他师傅接受皇命下山时给他上的最后一次课,讲了这么一段话。
《周易》里有个卦,那六爻里有一爻的爻辞是这样讲的,“括囊,无咎无誉”。是说把口袋紧紧的扎起来,不叫别人知道内里的东西,隐喻一个人把自己所有的才华都掩盖起来,是才不外露,因而也暗含了庄子思想里的“无用而无害”。
为人臣、为人民、为人子之道,用舍由时而行藏在我。这么看,那陆衡门明知他的来意却兜圈子推脱,此一举也无可厚非。从天而降那么大一个“用”,郑玄歌接受他的邀请,果断的选择了“行”,陆衡门非但选择了“藏”,还避之如洪水猛兽的干脆宁愿把自己编成一个残废,这就耐人寻味了。
柳长洲敏感的从这个过度反应里嗅出了几分不寻常。

但他天生喜欢给自己找麻烦,他仍然锲而不舍的一得空就要去衡门里坐坐,时不时怂恿金斗去撒欢跑一圈,造的天翻地覆。
有时候恰好能碰到陆含章在前堂处理不得不的事情,柳长洲也会十分不要面子的凑上去,恰到好处的提到正事。不过陆含章此人简直太滑了,每次都十分贱的在正事附近绕圈子,就是不往圈子里跳,把柳长洲郁闷的简直想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顿撒气。

他觉得和陆含章这只老狐狸打交道,不光脑子累,还心累。

陆含章对付人很有一套,但他还从来没对付过狗,因此还没有想好大招,要如何去整一整那只屡次造次的狗。毕竟那畜生不通人情,没脸没皮,而他总不能掉身价的去跟一只狗斤斤计较。但他最为拿手的事就是置之不理,他把那竹门一掩,眼不见心不烦的“躲进小楼成一统”,把一干麻烦事一股脑儿的丢给了忠心耿耿的谢卿云。

谢卿云每天听到前堂那些稀里哗啦的声音他就郁闷,有好几次他都吩咐底下人准备好了耗子药,不过想到官府的狗这一高贵的身价,一念之间又给收了回来。所有的郁闷都憋在心里,导致他最后简直忍无可忍,他气冲冲的去找他们东家要对策,他们东家十分光杆的挥了挥手,还有闲情逸致、稳如泰山的坐那抚琴,轻飘飘的说了四个字:“闭门谢客。”

柳长洲放肆了小半个月,临到入秋,衙门那边的招贤、招兵事宜转入后台,他纵使还不死心,也没有那个功夫再来作妖了。





第7章 蓄势待发
衙门给水利匠人的报酬十分丰厚,前来毛遂自荐的人不少,到整个招贤计划全部结束,林林总总的招来了足有二十三个人。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年纪不等,小至二十一二,大至四五十,不管肚子里有多少墨水,面上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这些人一出现,一下子把每天发愁得恨不得出家的柳长洲从与陆衡门的明争暗斗里给解救了出来。

他和方秉笔私下计划,在清河贡院里安排了一场选拔制,择优任职。这样一来,最后有几个年届四十的中年人脱颖而出,但后生可畏,江山代有才人出,脱颖脱的最厉害的要数一个叫苏钰的年轻人。

此人一表人才,举手投足都叫人如沐春风,连考卷都别具一格――他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炮制了一副悬河口的地形图,而后线条利索的绘制了一张可行度很大的工事草图,蝇头小楷在一旁罗列了几个关键问题的解决方案。
与柳长洲临时抱佛脚学来的历代工程图殊无二致,可以说巨细无遗,诚然没有叫人眼前一亮的新意,冲着这份儿认真仔细也足以打动别人了。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人总是板着一张棺材脸,一脸公事公办,一打眼就知道属于那种一板一眼、凡事都走章程的书呆子。
连耿直的郑玄歌都比他要生动。

苏钰裹挟着一身纸上谈兵的气派,颇有些踌躇满志、要施展抱负的意思。
柳长洲细细琢磨着,这人估计正派,但“人至察则无徒”,他可能当不好一个头,他没办法叫别人心甘情愿的跟他走,要是他能有老狐狸陆含章一半的圆滑,他就能放心的把整个团队交给他。

同时劳役的人数也统计了出来,杜蘅最后整理出来的花名册上足足记了有四千六百人之多。这娘炮原先在赵家帮里做账房先生,粗略扫一眼就知道从各大帮会里裁汰出来的劳丁占了几成。
杜蘅捧着花名册去找柳长洲回报结果,就看见他们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爷,特别不雅观的蹲在贡院的大条凳上,一只手扣在一只连要饭的都拿不出手的破碗上,十分有闲情逸致的闷了一大口水。

杜蘅最近跟他混得差不多熟,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走过去,照猫画虎也往那凳子上一蹲,把花名册递过去开始报账:“老大,这人未免有些太多了。前后总的人数就有四千六百人,按每个人一月二两银子的银饷,一个月藩台的出账就要近一万。管吃管住的话,算下来每个月总走账要近四万。”
柳长洲一下一下用指尖敲起碗沿来,“嗯”了一声,心想人多才好,面上不以为意道:“每月缴上来的商税有多少?从各个县解来的款项有多少?要解给户部的款子分到每个月能有多少?”

杜蘅那狐媚似的眼里顿时冒绿光,心里好像有一把无形的算盘,噼里啪啦打的震天响,连柔弱无骨的手都神经质的痉挛起来,飞快的在那做拨算珠的举动,几次呼吸的功夫就有了结果:“每月的商厘按十抽一,能有二十万左右;各州县解来的加起来才十万不到;每年解至户部的按月分大概能有十五万。不过各州县连年亏空,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解进清河的款子了,解出的倒是不少。”
柳长洲从袖袋里摸出一颗药丸扔进嘴里,闲闲道:“知道了,饷你只管发。这些劳役闹饷就麻烦了。”

杜蘅呆了半晌,不合时宜的咋呼起来:“那天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他估计是话本子看多了,以为真碰到了什么“含笑半步跌”之类邪性的毒/药,自己禁蹦禁跳了好些时候,还残忍的禁了房。解药迟迟不来,他又继续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或许是某种慢性毒/药。

柳长洲奇怪的看着他,丝毫没有歉意的说:“不是我这个。”然后他自顾自的补充道:“大概是老鼠屎?忘了,我在地上瞎捡的。”

杜蘅:“……”所以他可能是被一颗老鼠屎给坑了?!
古话说“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这才叫气节。杜蘅权衡了一下,发现实在没必要和这无赖一起同归于尽,他就利索的站起来,猝不及防的去掀那条凳。

柳长洲对此等小儿科的手段也是没辙,他身形潇洒,一瞬间就从蹲姿拉长为跃姿,劲瘦的腰肢在空中十分利索的抽长,期间还颇为写意的翻了个花,给这空有一身力气而走路基本靠脚踏实地的娘炮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做轻功,才一晃落到门口,挥了挥手,大摇大摆的给走了。
杜蘅脸一阵红一阵白,原地跺跺脚,简直想把撕了他的心付诸实践。

棺材脸苏钰已经在签押房里恭候多时,柳长洲前脚刚踏进衙门,后脚连进都没能进来,就被苏钰拽着衣袖踉踉跄跄的拉上了去悬河口的乌篷船。
所以他就说,这人简直太简单,换做是别的上司,早一巴掌甩出去了。

路过衡门的时候,同样饱受金斗摧残的衡门终于迎来了开门揖客的春天,排门洞开。柳长洲看着重新焕然一新的前堂,心里涌上来拇指尖儿那么大的歉意,留下一句“你先走,我随后”的话,在水面上点了几下,十分没有“罪魁祸首”这个自知之明的进了衡门。

陆含章恰巧跟谢卿云在商量什么。
他脖子上那个指节一般大的羽毛图案,在一片白净的脖颈上特别引人注目。那羽毛乖巧的厕身在右侧耳下那片皮肤,砗磲贝粉磨成的染料晶白透亮,勾勒出一个纤毫毕现的羽毛形状,不过大概是没完全恢复好的缘故,整个轮廓都有些肉眼可察的红,尤其是最后羽毛尾部那里有一个十分醒目的红点――和处女胳臂上那个守宫砂十分相似。

“守宫砂”,这几个字莫名戳中了柳长洲的笑点,他不厚道的笑了一下,才摆正脸色,大老远跟吆喝猪一样问候了一声:“陆老板见好?”
陆含章温润一笑,端的不动声色,杀鸡用牛刀的开始了扯皮大业:“哪里哪里,这点儿小伤何劳师爷挂齿?”

柳长洲一对上这种刀枪不侵、盾牌体质的人,就犯贱似的要和这种人一较高下,看看谁更擅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说真的,对于请陆衡门出山这个念头他一直没能完全死心,因此每次言辞都颇注意分寸,也没有借方秉笔的官威来压一压他,因为这种人除非自己心甘情愿,否则霸王硬上弓也只能自讨没趣――他没准会在哪里给你埋个雷,出其不意的炸你个鸡飞狗跳,那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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