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
他和宣澜年纪相仿,还带着一点少年稚气,但在他如玉的面庞之上,却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横亘其中,从左边的眼角到唇边,像是美玉上凭空裂开了一道,连带着他本来清俊的面容也显得有些狰狞起来,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不过那暗红色的伤疤虽然可怕,却不像是新划上去的,倒像是陈年的旧迹,一直未被消除。
宣澜一见他这幅模样便有些心急,情不自禁开口唤道:“黎——”还没说完便想起了身边的邵扬,连忙住口,不敢再出声。
黎顾显然也注意到了半跪在邵扬面前的宣澜,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像是被无形的鞭子凭空抽了一道似的猝然间挣扎起来,他身边的小混混一时没把这伤残人士放在眼里,冷不防便被踢了一脚,立刻勃然大怒就要朝他的脸上打过去。
“别打他!”宣澜骤然开口,声音瞬间拔高了几分,显得有些急切,却成功让那混混住了手。
他注意到了邵扬投过来的,冰冷而狐疑的目光。
像是一条毒蛇似的在他和黎顾之间逡巡。
然而此刻他方寸已乱,顾不了许多了,只能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看黎顾那副狼狈的模样,转而仰头看向邵扬,低声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慌乱:“他犯了什么事?邵哥能不能——”
“他本来没犯什么事,现在犯了。”邵扬的语气冰冷而低沉,像是在冰河里浸过一样,带着刻骨的寒意。
宣澜终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就算比同龄人聪明成熟些,也终究是个少年。能见过多少世面、有多少胆色呢?
宣澜立刻便慌了,只是强行定住了面色,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依旧如常,不仔细听得话根本无法察觉他语气深处的颤抖:“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肖·····我这次来也只是因为他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老师联系不上他的家长,才派我四处打听一下,我才知道他得罪了您。”
他轻轻偏头飞快地看了黎顾一眼:“更何况,您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教训也受够了,让他给您赔个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邵扬一把打断:“你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宣澜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邵扬,他的眼睛生得极美,抬头看人的时候便带了几分无辜和迷茫,看起来颇有一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长得很像他的生母,只是多了几分少年的清秀和英气,轮廓稍稍硬朗了些。
邵扬在一瞬间有些失神,迅即被他掩饰过去,几乎没有人能看得出。他稳稳地往沙发上一靠,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筠筠早就知情识趣地倚了过来,邵扬一手拿着烟,一手将筠筠揽在怀里,筠筠娇笑着轻轻捶了他一下,旋即把整张脸都埋进他的胸口,活脱脱的一个小鸟依人,那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宣澜只觉得自己举着酒杯的手臂都要麻了,他能感觉到周围投射过来不加掩饰的各种视线,或鄙夷,或怜悯,或嘲笑,又或者只是单纯地看热闹·····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人觉得犹如芒刺在背令人无法忍受。
太难看了····
我这个样子,又算什么呢?
他不敢去看旁边的黎顾,不敢想象他看到的是怎么样的场面,只觉得整个身体几乎已经成为了一尊雕塑,像是没了知觉一般。
就当他觉得已经有一个世纪的时间在身边流淌而过时,邵扬终于悠悠开口:“你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就为了找这个丑八怪?”
他俯身,像是施舍乞丐一样从宣澜手中接过那杯酒,却并不喝,只是拿着那玻璃杯在手中不断把玩,灯光映在那酒杯上折射出五彩琉璃的光芒有些刺眼却异常华丽。邵扬像是对那花纹产生了无限兴致,忽然间手一抖,像是真的拿不稳了似的,那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一个不慎便倾了宣澜一头一脸。
宣澜来不及避闪也不敢避闪,几乎是卒不及防便被淋湿了全身,所幸那玻璃杯并不大,所装的酒也不多,即使全部倾下来也只是湿了头发,酒液顺着他的发丝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沾湿了他的衬衣。
周围的众人起初还弄不清楚这小美人而是什么身份,看他刚进来的时候那副冷淡冰冷的样子还挺唬人,谁知道一到了邵扬身边如此柔驯却还再三被折辱——看来也不过如此,也许并不受宠。
至于旁边躺着的那个小子,是这人的姘头吗?
——倒也不像,毕竟是个破了相的。
周围渐渐传来低低地、隐秘的笑声和小声的议论,密密麻麻有如针刺。邵扬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仿佛他并不是主角,也是旁边看好戏的一员。
宣澜感觉得到自己的牙齿在微微发颤,他几乎能听见血液急速地在自己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你亲我一下,我就放这小子走。”
宣澜犹豫了一秒便立即起身,打算仰首去吻他的脸颊,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邵扬却是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手还搭在筠筠的胸口,宣澜必须要很小心才能不碰到这姑娘,筠筠依偎在邵扬胸口,此刻也微微抬起了头,眨着一双大眼睛去偷觑这少年。
忽略衣服上沾湿的一点酒液的话宣澜的衣服穿得几乎称得上端肃,他的白衬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的,像是个认真的——班干部。筠筠想到自己还读书的时候,班上都会有这么一个好学生,他也会这么穿着白衬衫,坐在窗下,永远带着微笑,永远温温柔柔地给你讲你听不懂的数学题。
那边地上那个丑小子——大概真的是他同学吧?
他看上去就像是那种会热心而不顾一切地帮助同学的人啊。
宣澜身上有一种干净的、不属于这里的气息,像是春天里的薄荷香气,即使带着酒液的味道也无法遮掩其中的本质。筠筠忽然间有些希望他俯身欲吻的是自己。
正当宣澜的唇快要挨到邵扬的面颊的时候,邵扬忽然间猝不及防地转了一下头,让宣澜扑了个空。
果然宣澜又继续不放弃地凑过去。
像是在不顾一切地追求着我一样,邵扬心想。
这个错觉让邵扬的心情好了不少,他能感受到甘醇的酒气合着宣澜的气息温热地扑在面上,痒痒的。宣澜的睫毛极长,靠近的时候半垂着眼帘,颤抖地睫羽像是收拢了翅膀的蝴蝶,几乎要打在他的脸上了。
他心底一软,没有动弹,宣澜的唇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宣澜的唇温热而干燥,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脸上落下便飞快抬起,快得简直如同一个错觉,在邵扬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结束。
上一秒还稍微沉醉在这虚假的温情里的邵扬抬眼便看到宣澜的眼角偷偷觑着躺在旁边的丑八怪——那丑八怪已经瞪大了眼睛,一副目眦欲裂的样子,如果不是手脚被捆着大概早就要跳起来和他拼命了,也得亏邵扬的手下识相,早早地在他口中塞了一团布料,那小子只能张着嘴呜呜地叫着,却发不出更大的声音来。
然而宣澜偷觑他的样子却让他十分不悦。
这小子真的只是他的同学吗?你不会····喜欢他吧?
邵扬旋即在心里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配上他脸上那可怕的伤疤,那副样子简直称得上狰狞可怕了,邵扬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小子一眼,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力。
比我差远了,邵扬心想。
想到这里邵扬索性起了更加恶意的念头,他一把推开怀里的筠筠,猝然间伸手抓住宣澜的衣领,迫使他靠向自己,然后狠狠地吻了下去。
那是恶意的,不带一丝温情意味的吻,仿佛只是野兽在掠食自己的猎物,带着不容拒绝的侵占意味。宣澜终于激烈地挣扎了起来,像是忍耐了许久终于爆发了似的,他紧紧扣着牙关不让邵扬入侵得更深,身体几乎僵成了一张弓。邵扬伸出那只拿着烟的手扣住他的手腕,将那烟头狠狠地摁在了他的手臂上!
宣澜疼痛之下不禁低呼出声,邵扬趁势打开了他的牙关,一鼓作气地深入他的口腔,开始毫无顾忌地扫荡其中每个角落。
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掠夺,在战鼓敲响之际便直接宣告了邵扬的胜利。他像是个志得意满的将军似的终于放开了宣澜,宣澜面色潮红,嘴角带着一丝暧昧而屈辱的水光,睫羽剧烈地震颤却一直不敢抬起头来。
邵扬察觉到了他的屈辱和难堪,却并不以为意。他盯着宣澜看了一会儿终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像是掷地有声似的几乎砸在了宣澜脸上:
“滚吧。”
☆、回家
宣澜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喜色,然而被他强行压抑住了,全然被邵扬收进眼底。
邵扬却不再搭理他,像是已经厌弃了这个玩具似的将他丢开到一遍,继续与其他人谈笑风生起来,他低头在筠筠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筠筠脸色一红作势轻轻打了他一下,旋即娇笑开来。
筠筠小小年纪能做到红牌肯定是有两把刷子并不是单靠这一张脸的,她容貌生得娇俏可人又能说会道乖巧伶俐,一圈酒敬下来气氛很快便活络开,再无人理会之前小插曲。几乎要像个花蝴蝶似的翩跹欲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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