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涩来劲了,他还没有注意过韦髓睡着是什么样的呢。
秦涩蹲下来,仔细观察着韦髓的脸——他睡着的时候呼吸很浅,说明身体并不疲惫;嘴巴不会张开,鼻翼有条理地伸缩;眼睛紧紧闭着,睫毛掩盖着眼睑。
韦髓是靠在柱子上睡着的,这么硬,想必不会舒服。
秦涩想了想,坐在他旁边,然后轻轻将人的头捧起来,放在自己肩上。虽然肉不多也是骨头,但多少肯定是比柱子要舒服的。
小心翼翼地做完这系列动作,秦涩两手放在两腿上,没动静了。
韦髓依然很均匀地呼吸着。
宝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睡着睡着,韦髓的脑袋一歪,直直往下倒,秦涩手忙脚乱地尽量避免他下坠太快。韦髓的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秦涩的大腿上,秦涩的手僵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在了韦髓的肩膀上。
不过枕了一会儿,秦涩就觉得腿有些麻了。
外面的雨不但没停,居然还有愈下愈大之势。
这样的雨势很容易使人陷入到莫名的情绪中去,秦涩一动不动地看着被雨蒙起来的世界,在响声最响亮的时候,他低头看了一眼韦髓。
韦髓很信任他,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比靠在柱子上时放松了。
秦涩抬起手,用手指一点一点隔空描摹着韦髓的轮廓,从额头,一直向下巴的方向走,到达嘴唇的时候秦涩的手停住了。
这张脸、这和那张脸重叠在一起。
明明是完全相同的人,为什么有不同的记忆……
想不通,理不透。
秦涩思考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落在了韦髓的嘴唇上,浑身一抖。他害怕他醒过来,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韦髓依然无知无觉。
秦涩突然不大舍得松手,他大气都不敢出地描摹着韦髓的唇形。
韦髓的嘴唇不厚不薄,颜色不明不暗,在整张脸上被眼睛的气势打压下去。可现在眼睛闭上了,它便成了主场,生命力极强。
秦涩承认,自己被吸引了。
所以当他低下头的时候他短暂的关闭了自己的意识,当他的唇吻上韦髓的,他像个刚恋爱的中学生一样小心试探。
见对方没有明显的排斥,他才敢进一步有动作。
秦涩突然、很想很想知道韦髓的口腔是什么味道。他矫情但是侥幸地想:也许就像青蛙王子,要亲一下才能从青蛙变成王子。而且秦涩觉得自己能认出韦髓的味道,而味道不会骗人吧?
韦髓回应了他。
不同于秦涩的稳步进攻,韦髓的回应凶暴而热烈。秦涩本来是睁着眼睛的,但当他的舌头被韦髓卷走时,他突然闭上了眼睛——幻境还是现实都不管了——他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韦髓捧住秦涩的头,以歪扭而觉得很不舒服的方式和他接吻着。
他一直在假睡。
韦髓,自小到大从不知困为何物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在一个地方睡着,他不会是想看看秦涩会如何反应的罢了。
秦涩比他想象中行动得更早了点,意味着他其它的行动可以暂时终止了。韦髓很欣慰,这一场暗斗,他随着秦涩调整计策,心中却充满了揭穿一切和他亲近的渴望。
韦髓毫不留情地啮噬着秦涩的嘴唇,他长驱直入,正和秦涩吻得难分难舍时,后者突然推开了他。
韦髓一愣,坐直了身体。
秦涩望着他,那眼神刺骨寒冷。
“你为什么要骗我?”
韦髓默然。
秦涩起身就要走,外面还在下暴雨,韦髓当然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离开,便拉住秦涩的手臂把他带了回来。
秦涩跌进韦髓怀里,这个姿势太暧昧,秦涩推开他,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当看到韦髓嘴角渗出的鲜血时,他才知道自己这一巴掌打得有多重。
秦涩在他身边坐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宝骨正看好戏,见韦髓流血了,马眸子里满是怒意,一直瞪着秦涩。秦涩可没有心情管这位大爷,他心烦气躁,有一种被骗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憋屈心情。
韦髓先郑重地道歉:“对不起,小涩。”
秦涩还是生气,但愿意看着韦髓了,他一脸“你给我老实交代”的表情,韦髓垂着头好像是想了一会儿该怎么说,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秦涩心中一怔,此刻韦髓脸上的表情他认识,他已经恢复成那个“韦髓”了,秦涩又欣喜又生气。
韦髓缓缓道来:“从小,我就发现自己有一种能力。”
“我发现自己可以穿越到这个时代来,时间不定。小的时候我还不能控制这种能力,因此会不自觉地穿过来,成年之后我开始找到控制这种能力的方式。”
秦涩跟听天书一样,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又让他不得不相信韦髓的说辞。没等韦髓说完,秦涩赶紧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那我们现在能回去吗?”
韦髓顿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但是要等天晴。”
秦涩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他恨恨道:“我都来了这么久了,那边肯定担心死了!”
韦髓对他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两边时间不同,这边的一天只等于那里的一个小时。”
秦涩顿时眼睛发亮:“你说的是真的?”他掐指算了算:一年粗略估计有365天,相当于那里的365个小时,一天是24个小时……也就是说,就算他在这里呆上一年,对于那里来说也不过是15天而已。
秦涩一下子泄了力地往后倒,雨下得有点斜了,一些些雨丝打在他脸上,份外舒服。
他看着凉亭上面的图案,突然问道:“这么说来你有两个身份?在这里是韦小王爷,在那里则是韦髓?”
韦髓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但他很快“嗯”了一声。
秦涩伸手去接雨,两只手一起,接到了再看它慢慢从指缝中流下去。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给我一种不属于我们那个时代的感觉了。”
很简单,因为他是横跨两个时空的人。
第49章 离开
像这样全盘托出后韦髓心中轻松不少,这会儿雨有点小了,但天色还是挺暗的。
秦涩催着韦髓继续说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韦髓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秦涩都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感动了,他看着韦髓,上下嘴皮子动了动,但最终也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韦髓问他:“你很想回去?”
秦涩点头:“当然想啦。”尾音拖得很长很长,见韦髓有点失落,秦涩又说:“不过现在没有那么想了。”因为知道不是永远要留在这里,因为你在这里。
“看不出来你撒谎技术这么高,”秦涩始终记得一开始韦髓对他的漠视,他此生再也不想品尝那种滋味了,“更看不出小采薇居然是你安排的棋子。”
说到小采薇,秦涩无比地惊讶。这小妮子从第一天就被安插在他身边,可他不但毫无察觉,行动的时候还找她帮了忙。而且据韦髓所说,小采薇的性格和她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怎么说呢——“本人性格是泼辣型的”——这是韦髓的原话。
能让韦髓说出“泼辣”二字,可见这丫头是真的不好惹。
秦涩越是想他和小采薇相处的画面,就越觉得瘆得慌。女人心啊海底针。
秦涩突然想到一个人:“那阿仁呢?”
既然小采薇是棋子,那给了他更大帮助的阿仁十有八九也是。一想到阿仁可能也是个与性格不符的城府深沉的人,秦涩就说不出地难受。
他是真把阿仁当朋友了,朋友相交贵在真——如果阿仁骗了他,秦涩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和他交心。
等待着韦髓回答,秦涩的心里又是好奇又是抗拒。
还好韦髓替阿仁洗脱了冤屈:“他不是我安插的。这个人在府中人缘很好,连我爹娘都十分喜欢他。“
秦涩松了一口气,天色正渐渐亮堂,秦涩抓着护栏向外看,附近的树叶上都在滴水。
有很多疑惑得到了解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问。
“那……那一天我被那两个人拖到草丛里去……”秦涩几乎已经知道答案了,但还是想听韦髓亲口说。
想起那天韦髓冷静的眸子里顿时燃起了一阵怒火,声音都不自觉地沉了下来:“那天我的确是跟着你去了新柿那里,你走后我进房去问她你们说了什么,出来就发现你不见了。我猜以你的性格肯定对黑楼感到好奇,就试着过去找你,原来你真的去了……”
后面的事情两人都不用在说。
韦髓突然说:“那一天你很好看。”秦涩的脸霎时红了起来,韦髓又补了一句:“但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这回是心跳了起来。
怎么看不出,韦髓居然是这么个情话高手?
秦涩问出了心中最后的疑惑:“那个新柿,你们真的没什么吧?”那么温柔的女子,秦涩自己都忍不住动心了。
韦髓笑了,这笑容一如那时候在海滩,昙花一现却无法忘怀。
“新生的柿子,你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秦涩顺着他的思路走:“柿子——”
“涩?”秦涩揭穿了谜底,瞬时一切真相大白。秦涩想起自己摸到木牌时第一时间心中滑过的诡异感受,再联想起背后的深意,确切地发现:他太他妈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