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听不见他们后来都说了些什么,脑中就呆呆地重播那句:「自己人。」
严君临说,他是自己人……
那么信任地,将他带在身边。
他知道自己的表现看起来一定很呆,连点餐都是严君临替他点。
「牛肉吃不吃?生菜呢?海鲜会不会过敏……」对方一一询问,他只要负责点头、或摇头就好。
「那你挺好养的。」结论。
「……」他本来就不挑食。
结果,真的是严君临谈生意,他在旁边埋头吃吃吃……
他觉得自己扮演的角色好囧。
而且谈到一半,中场休息还会记得转头关注他有没有吃完,然后再将自己没动用的食盘往他的方向推。
「那你养胖一点嘛……」
他记得,自己曾这么说过。
所以,现在就开始在执行喂食计划了吗?他们应该还没正式谈过吧?男人怎么知道,他给的答复一定是肯定的?
旋即,心底另一道小小的声音吐槽回来——
……废话!难不成专程来否决这件事?谁那么闲。
看男人又准备招手唤来侍者,不是吧……
他仰起脸,小小声说:「我吃不下了……」
又不是喂猪,揠苗助长是不对的呀!
男人动作一顿,总算高抬贵手饶过他,拍拍他的头,将甜点推向他。
好吧,一盘巧克力布朗尼而已,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吃归吃,要抗议也只敢低下头,很俗辣地腹诽:「严禁拍打喂食。」
「什么?」男人啜了口咖啡,侧眸瞧他。
「没事。」埋头,努力消灭甜点。
这一餐,大人们显然是谈得宾主尽欢,而他吃得很撑……
送走客户后,男人开车送他回家,一路上安安静静。
男人寡言,而他刚好也不是聒噪多话型的人种……现在才后知后觉,想到问题一堆,往后,他们要怎么相处?个性能合得来吗?总不会只在床上消磨吧……
思及此,他脸一热。
其实……连在床上能不能合得来,他都不肯定。
男人一面开车留意前方路况,偏头瞧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还没吃饱?前面有一家不错的——」
「……」求求你住手,大爷!还没喂够啊?
他苦着脸。「我真的撑了。」再吃下去,就要哭给他看了。
「我以为你很饿。」男人完全没有自我检讨的意思,理直气壮为自己辩解:「你一直忙着吃东西,一句话都不说。」
「……」所以才卯起来点餐喂食?原来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而且你看起来,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餐了。」
「……」是这样没错。每天忙得像停不下来的陀螺,仓促把食物塞进胃里补充能量,就得赶着下一份工作,连吃进去的食物是什么味道,都没法好好品尝。
但是今天,这餐他吃了两个小时,放慢了速度,听得见台上演奏的优雅琴音、吃得出巧克力的苦甜、尝得出干贝的鲜、入口即化的鱼排口感……每一道精致美食,都让他幸福得想哭。
这种悠闲的日子,久远到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会吃垮你……」看到账单的时候,他好心虚。
男人挑起一边眉。「放心,你暂时还没那个能耐。」
「我平常没那么会吃的!」他赶紧为自己辩解,怕把对方吓跑。「刚刚是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万一不小心说错话,坏了你的事就完蛋了,可是晾在那里又很奇怪,只好拼命找事做……」而在餐厅里唯一能做的事,只有吃。
还好,他应该是没有做出什么不得体的行为,丢了严君临的脸。
男人在停红灯时,挪动放在排档杆上的手,摸摸他的头。「你太没自信了。」
向怀秀不是那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人,几次见他跟客人周旋,言行谈吐、应对进退都拿捏得当,识大体、知分寸,真正低俗之人,还入不了他的眼。
「那是因为……」严总您霸气撑全场呀,在你面前,谁不卑微渺小。
他原本也觉得自己没那么糟的,但这一年多下来,被现实打击得七零八落,遥想当初那个妄想跟严君临相提并论的自己,只觉可笑。
瞧瞧自己现下的处境,挣扎到最后还不是得向现实低头,那种神人等级的意志力,果然不是他凡夫俗子办得到的。
既然认清自己没有耍傲气的本钱,那就妥协个彻底了。
「那个……」真正要开口,还是难堪得无法启齿。「我、那个……」
严君临淡瞥他一眼,接口:「我知道。」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啊。
「向怀秀。」男人沉缓地吐声。「我再说一次,你的事,我扛。」
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慢、特别清晰,那是男人对男人,最郑重的承诺。
他说,我扛。
向怀秀瞬间,便哑了声。
他不知道,有人坚定对他说「我扛」,会是这种感觉,胸口热热胀胀,说不出话来……
「那,你可以扛多久?」
「三年。到你毕业为止。」然后,是男人的话,自己的人生,自己闯。
「够了……」这样就很够了,这人愿意为他撑起保护伞,保障他三年安稳无虞的求学生涯,他已经满怀感激。
「只有一件事,我恐怕办不到。」
「什么?」万能严总也有办不到的事?
「拍打喂食那个。」淡淡地,提醒他方才在餐厅的要求。
「咦?呃……」反应过来,脸色瞬间炸红。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啊啊啊——
内心无限轮回地哀号惨叫,简直想就地挖个洞钻进去。他没事耳力那么好干么啦——
直想掩面泣奔的当口,眼角余光偷瞄了男人一眼。
这样……算是在打趣他吗?
默默地……囧了一下。
严老大啊……你真的很不会聊天,有人开玩笑是用这样面无表情的口吻来说的吗?很难笑欸……
第四章 同居
「有空收拾一下东西,我会安排人手过来帮你搬家。」
那天送他回家,男人临走前如是交代。
他表情僵了僵。
虽然知道「包养」的定义,也作好了被「金屋藏娇」的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时,总有几分别扭、几分……放不上的矜持与自尊。
严君临审视他的表情。「你若不愿意也可以,只是进来的巷子口太暗太窄,没有路灯,夜归时有安全疑虑。」
「……我没有不愿意。」人家替他设想得如此周到,他没那么不识相。
他很感谢男人口下留情,没当着他的面刻薄挑剔。真正要说的话,何止是巷弄安全的问题而已,这栋老公寓电梯常故障,走道梯间的灯泡忽明忽暗,管路老旧渗水,屋内漫着一股潮湿的霉腐味……他也只是贪图房租便宜,能省则省,倒不是有什么留恋。
严君临只花了一个礼拜就将一切打点妥当。他搬到严君临安排好的住所,所有工作全听男人的话辞了,医院方面,他不晓得对方是怎么处理的,反正他没再看到任何一张缴费单。
严君临跟他要存折账号的那天,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可以……保留购物台的工作吗?」
他其实很怕,摊开存折时,看到大笔的卖身钱。
他想,他一辈子都做不到淡看这件事,他承认,他就是贱人,矫情得很。
庆幸的是,严君临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看透他性子,所有牵扯到金钱的事务都未经由他的手,没让他有拿人手短的难堪感受。
「也不是不行。」男人慢条斯理地回应。「你确定课业上应付得来就好。」
「可以、可以!」他连忙点头。「那……生活费这部分,我自己处理?」
对方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你……没生气吧?」
男人瞥了眼他小心翼翼、深怕触怒他的神色。「为什么要生气?你可以有自己的主见,任何想法都可以提出来讨论,我并没有要掌控你的意思。」
他只是习惯了当老大,主导、安排一切,但并非专断独裁,有不同的声音,他还是会倾听,并尊重。
「咦?」可以这样吗?他以为……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男人的意思,似乎是——他可以做自己,他依然是独立的个体,不依附谁、不迎合谁、更不需要看谁的脸色过日子。
他,依然是他,可以有思想、有主见、有被尊重、被倾听意愿的权利。
唯一的差别,只是来到另一个人身边,与其作伴而已。
这——不太像包养,比较像——
交往。
……好啦,这一切都是他太丰富的心理活动自行脑补的,严君临一定不是这么想,他也不会自抬身价地这么以为,只是这样想会比较好过一点,稍稍减轻出卖自我的羞耻感。
一切尘埃落定后,又面临新的问题——他因为前阵子忙着兼差,以致缺课时数太多,已达退学标准。
他完全不敢让严君临知道这件事。
这段时日接触以来,对方的想法他多少也摸透几分,严君临似乎很重视学业这件事,就连同意他在外打工时,都以「不影响课业」为但书,学生应尽的本分就是把书读好,至于平日要怎么玩都是另一回事,一直以来他也都是这样管教、以及要求弟弟的,所以严家兄弟性情、本质虽各不相同,但共同点是历年求学纪录全都一字排开的漂亮。
相似小说推荐
-
豪门继子 完结+番外 (杜红娘) 2016.05.23完结无重生。现世报。甜宠。一切阴谋诡计在强权面前都是纸老虎。苏言的母亲嫁入了一个在他眼中很...
-
吾爱 (苏苏木) 寒武2016-05-29罪恶,从诞生开始活下来的,就是王者这是一篇揉杂了基因,实验,仇杀,阴谋,极爱与极恨的小说。这是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