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最后青年是这么说的。
一个人撑得太久,真的累了,说是投机也好、软弱也罢,只想躲进愿意为他撑开的保护伞下。
严君临无法说那样不对,毕竟他吃了多少苦,没有人知道。
垂眸,静静睇视在他怀中安然沉睡的脸容。一直以来,除了至亲,他不曾关注过谁,应该说,外人的情绪、想法、感受,从不在他的考量内,向怀秀是第一个,让他愿意正眼去瞧的人。
至少,会想看他好好地吃、好好地睡、好好地过日子……
匆促的脚步声朝这儿接近,一名工作人员推开休息室的门,正要张口,被严君临冷然投来的眼神噎了回来,莫名弱了嗓:「那个……线上人员要转场了,下一场的展销Model是怀秀……」
「嗯。」严君临不轻不重地淡应一声。
「……」公司的大客户可不能乱得罪,但严总好像没有要叫醒人的意思,并且摆出「还有事吗」的表情在赶人了,工作人员不得不摸摸鼻子先离开。
严君临这才低头,轻推怀中那人的肩。「向怀秀,起来。」
将醒未醒间,本能想再多蹭两下,被厚实的掌隔开,理智且坚决地将他脸庞推离。
这大半天还得在外头跑,衣服皱了怎么见人。
看清眼前的影像,向怀秀总算清醒,肩背瞬间打直,忙拉开距离,还多此一举地往旁挪了挪身。
「那个……严总,对不起,我睡昏头了……」
对方淡瞥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看起来……不生气?
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会被推去撞墙,毕竟,他知道对方有多不屑他,不屑到连扶他一把都嫌脏了手。
「那个……」场面有点干。严君临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但他实在找不出什么话题来打破这股无言的窘境,他们应该也不是能聊天的对象,那……还是他找个说词,赶紧抽身?
正要开口,严君临不疾不徐丢来一句:「想清楚了吗?」
「想什——」旋即领悟,指的是自己半胁迫,逼对方包养他的事。
这种酒后失态、胡言乱语的蠢事,忘了就算了,还拿出来旧事重提做什么?取笑他吗?
「我、对不起,那天我可能有点失态,说了什么话,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如果有冒犯的地方……」
「我知道你醉了,但说的每一句,都不是假话。」商场打滚多年,历经家业兴衰,看过太多不同人的嘴脸,人情世故、世情冷暖全尝过,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他自认还不会摸不透几分。
人是醉了没错,但卸下心防后,吐出的句句是心声。
一瞬间,向怀秀脸色炸红。窘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没当它是玩笑。如果我那天说的话,你已经不记得,那我再重申一遍——好,向怀秀,你的要求,我同意。如果你真的累了,想到我这里来,你的问题我能解决,我不确定自己能做到多少,但——最基本的庇护,我想我还做得到。你的要求,是这些吗?」
向怀秀愕愕然,很愚蠢地张口、闭口,找不到声音。
如果最初是羞窘,那这一刻,就是错愕。
「为、为什么——」
「你撑不下去了,不是吗?」严君临平静地指出事实。
一堆疯言醉语下,其实,只透露出这一道讯息——他在求救,很痛苦、很挣扎地向他求救。现在的向怀秀,只需要一根小小的稻草,就会全然地崩盘瓦解。
他居然懂!
向怀秀怔怔然仰望着他,张大了眼,努力不让眼底的泪光凝聚落下。「所以,你是同情我吗?」
严君临不答,淡道:「你只需要想想,当初考上大学时,怀抱的梦想是什么?家人的期望是什么?这些,真的要舍弃了吗?我想你还放不下,所以那张休学申请书填了却始终送不出去,但是长此下来,你四处兼差,学校的缺课时数太长,你这学期要怎么过?」
因此,别人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什么?
这就是严君临那天说,想清楚了,再来找他的意思。
话说到这上头来,已经够清楚了。
严君临是愿意的,虽然他不晓得为什么,但,他自己呢?愿意吗?
误打误撞被推上这条路,他脑袋还懵懵懂懂,摸不着头绪。
清楚表达完该传递的讯息,严君临也没多作停留,起身离开。
「严总……」向怀秀回神,连忙喊住他。
男人在门边停住步伐,微微侧首。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严君临睐他一眼,那深沉意绪他没读懂,只听对方淡淡抛下几字——
「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
所以是……不讨厌……吗?
人家明明就没说什么,甚至连个暧昧的边都构不着,他也不知在憨什么,莫名地……脸热了半天。
* * *
挣扎了数日,向怀秀最后还是去了。
找到那张被他随手塞进口袋、皱巴巴的名片,来到这里。
如果最后终究得走上这条路,那他宁愿这个人是严君临。
既然对方没想象中那么讨厌他,那真的没什么好考虑的,会多挣扎几天,只是残余的自尊作祟,放不下身段而已。
讲难听些,套句连续剧台词,大抵叫:贱人就是矫情吧!
他苦笑。
说穿了,现在的他,又有好到哪里去?逢迎卖笑,任人上下其手,明明恶心到想吐,脸上还是得堆着笑,不敢大声说:「拿开你的咸猪手!」
与其如此,还不如卖给一个人就好。
他不矫情了。
至少,严君临不会轻践他,虽然骨子里调性偏冷,但是在他来说,就是买与卖的互惠关系,彼此各取所需,不会刻意去糟蹋人,他自认对严君临还有这点基本的了解。
可是当来到这里,柜台职员带着礼貌的微笑问他有无预约时,他被问住了。
这时才想起,他忘了该事先打电话询问一下对方方不方便,这样贸然跑来,似乎太过莽撞失礼。
女职员打量他的表情,试探地问:「先生贵姓?我替您拨个电话上去询问。」
一秒钟闪过的落跑念头,硬生生被斩断,不一会儿,女职员放下话筒,亲切道:「请稍等,待会会有人来带您。」
对方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出了电梯疾步朝他走来的男子,他认出是严君临的贴身特助,看过好几次,严君临外出洽公都会带着他,很是倚重。
「向先生,这边请。」
「……谢谢。」他低声致谢,转身前,留意到柜台人员投来的打量目光,似是好奇他的身分,竟要劳驾严总的得力助手亲自接待。
连特助大人也有同样的疑问,只是训练有素,没表露得太明显而已。
他被请进接待室,送上茶水、点心,并解释严总正在开一个极重要的会议,需要劳烦他稍等。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忙,我在这里等就可以了。」
对方点了下头,转身快步进入另一道会议室的门。
所以……还真的是很忙,会议中途被临时叫出来接他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又窘、又不好意思,他不经大脑地贸然前来,还真造成别人的困扰了。
这一等,会议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
然后那位特助大人,又过来转告他再稍等,严总需要立即与国外客户视讯。
再等等等,特助大人来了两三回,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等了多久,连特助大人也忙到忘了他的存在。
大概……四个小时有了吧,已经过了晚餐时间,等到最后,不免坐立难安,胡思乱想起来。
该不会……是故意晾着他的吧?
虽然他不觉得,严君临会是那种无聊寻他人开心的那种人。
还是……他多犹豫了几天,惹对方不快,改变主意了?
若是这样,那他这样冒冒失失跑来,岂不是自取其辱?
如果对方不好当面跟他说,所以用这种方式婉转告知,那他是不是应该趁脸还没丢尽以前,赶紧摸摸鼻子,自己默默消失会比较好……
他悄悄起身,正准备开溜,对面总经理室的门正好打开,严君临步行而出,正好与他打了照面。
「半个小时之后,您与成泰的王董有个饭局……」他听见,那位特助大人这么说。
他当下,觉得自己的存在有够尴尬又多余。
「那个……不然你忙,我先……」闪人。
话没说完,手腕被握住,男人望进他有些不安退缩的眼眸,坚定一句:「一起来。」
「啊?」你谈生意,我去做什么?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男人,难得唇角微微勾起。「去吃饭。」
直到被人一路拉着走,向怀秀脑袋还懵懵的。
他刚刚……有看错吗?严君临是不是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
这个王董来头有多大,他其实也没有很清楚,反正就是傻傻跟着严君临走。在对方疑惑的目光望向他时,被严君临以一句:「自己人,无妨。」交代过去。
然后,就什么都入不了他的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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