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母也瞪着眼睛:“什么?三百万!?那个王八蛋只说给我们赔了二十万!他自己居然私吞了二百多万!?”
“谁?谁答应给你们二十万?”张释与眯起眼问,“阿姨,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最好现在就说,不然别说二十万,我保证你连二十块都拿不到。”
那边杨大伟也着急地说:“是啊妈!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答应给你们赔二十万了?来历不明的钱你们千万不能要啊!”
杨妈剜了自家儿子一眼,她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估计瞒不住,只好吞吞吐吐说:“张老师,我们今天不是故意找记者的,主要是、主要是这赔偿款……赔偿款一天拿不到,我和老杨这心里是一天都不踏实啊……这才找了记者,我们开始以为这事闹大了解决起来也快点儿,你们年轻人不是、不是都喜欢互联网吗?放在互联网上,放在微博上,看的人多……”
张释与听她这么说,也猜出了个大概,他深吸一口气,压着火说:“阿姨,你把今天的事仔仔细细过一遍。”
杨母唠唠叨叨说了一堆,张释与终于把整件事理清楚了。
原来今早杨母见着张释与的态度,估摸着能趁着儿子受伤捞一笔的机会要泡汤,她没来之前就想好了对策,准备找个记者把这件事炒一炒。反正人证物证据在,只要找个会炒作的记者,找几个营销号转一转,这事准能成!杨母真找着了个记者,她把今天早上杨父悄悄录的张释与的那句“这事不归我管,你们想闹到学校你们就去闹”给了记者,那个记者两个小时就把这条消息炒火了,短短半天时间转了二十多万次。
然后戛然而止。这条消息被各个网站删的无影无踪,没出现过一般的干净。接着那个记者又找到杨母,说人家愿意赔偿了,赔二十万!
二十万,杨母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当下千恩万谢,点头如捣蒜般的答应了下来。
后来的事,张释与基本都知道了。
张释与没想到自己补了个觉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按着额头感叹女人,特别是一个母亲的能力真是不容小觑,做事果断心机深重,这哪像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比张释与这个博士毕业的手腕都高超得多。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能这么快把一条炒成头条的新闻压下来,恐怕还是沈家在里面插手。张释与不愿跟杨母多说,起身告辞。杨母原想送送他,张释与现在看到这女人都恨不得绕道,连连推辞了过去。
张释与给沈务打了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是沈务的助理。
“释与少爷,先生正在开会,不方便。”
“这么晚还开会?”
“跨、跨国会议。”助理勉强笑笑。
张释与也不好再打扰,只好道:“那,先生有空了,麻烦你通知我一声,谢谢你了。”
“释与少爷客气了。”
张释与没等到助理的通知,也没再接到过沈务的骚扰。这本来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却因为里面掺杂着的杨大伟弄得张释与惴惴不安。他后来几天又打了几次电话给沈务,无一例外是助理听的,无一例外都是“先生在忙”。
那边杨父杨母却先一步拿到了赔偿款,杨大伟也告诉张释与工厂那边把那三百万免了,他甚至都出了医院正常上课了,只要固定时间去医院定期复查就行。
张释与还是没能联系上沈务。他去过沈氏一次,见到的事沈湛,他问沈务在哪,沈湛只说他在国外出差。
沈务如果真心不想见张释与,实在是太容易了,他甚至不需要一个借口。
“杨大伟的事,和先生有关系吗?”张释与见不到沈务,只好问沈湛。
“父亲每天好几个会要开,一堆文件要签,哪有时间管你的鸡毛蒜皮。”沈湛原来还能和张释与保持兄友弟恭的表象,但是沈清那件事后对张释与态度也明明白白的不客气起来,“那件事是我让人处理了,这件事毕竟有损沈氏的声誉,能低调就低调。”
张释与和沈湛两看相厌,点头道:“谢谢大少爷了,我欠大少爷一个人情,我会记着的。”
“你只要别去祸害阿清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释与听得好笑,只道:“这点大少爷尽管放心。”他恶趣味上来,凑近沈湛耳边:“我没大少爷这么恶心,连自己弟弟都不放过。”
他说完头也不回走了,不看沈湛在身后折了手中的原子笔。
张释与走出沈氏大门的时候,沈务就在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他站在落地窗边,目不转睛看着地面,仔细从蚂蚁大小的行人中辨别哪个才是张释与。直到沈湛敲响办公室门。
沈务把目光从地面收回来,“他走了?”
“走了。”沈湛说,“大哥他……哪里做错了?”
“嗯?”沈务意外,“怎么这么问?”
“父亲前段时间对大哥上心的样子,说句不好听的,莫说我,就是在阿清身上也从没见过。”沈湛学着他父亲的样子双手环起看着窗外。
“是吗。”沈务语调没什么起伏,“你也觉得我和他走得太近了?”
沈湛没接话,他看着锃亮的玻璃里沈务的倒影说:“阿清可能过几天就走。”
“不是下学期吗?”沈务看向他,“现在学期都过了大半了。”
“他还要接受一段时间的日语训练,现在去不早了。”沈清声音有些低,“早走早好,早走早安心。”
“阿湛,阿清有你这个哥哥是他的运气。”沈务感慨道,沈湛这个哥哥当的比他这个做父亲的都称职,外人只道沈家当家的宠小儿子,殊不知沈湛这个哥哥才是把沈清从小护在怀里长大的,一点委屈没让他受着。
“应该的。”沈湛面有异色,“父亲,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沈湛离开许久,沈务还不能回过神来。沈清命好,出身好,有沈湛这个当哥哥的一路护着长大,而张释与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又受了多少风吹雨淋呢?他当年连一句英语都说不全就被扔到了A国,怎么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呢?他在外面连个认识的都没有,受人欺负了有谁能护着他呢?他生病了怎么办,他吃得惯外面的东西吗,他过得累不累……
果然只有对一个人真的上心了,才会这样事无巨细的操心。沈务想着,只好继续盯着窗外。
☆、第二十章 沈湛番外(一)
第二十章沈湛番外(一)
沈湛已经不记得关于沈清的记忆从何时开始,好像他的人生中,一直有这么一个人,一直跟在他身后,小时候奶声奶气叫哥哥,长大后三天两头惹祸,让他收拾烂摊子。
沈清幼年时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只要沈湛出现在视野里,他就会咧着只有一两颗乳牙的小嘴乐呵呵地笑,莲藕一样的小胖手高高举起,咿咿呀呀的要哥哥抱。沈湛这一抱就抱了十年。
沈清四五岁的时候被沈家旁系的小孩欺负过。那时他学业甚重,每每抽出时间来时已是夜深,沈清早就睡了,而他早起离家时沈清还在梦中,他和沈清只隔着一道墙,却几乎没有时间抱抱他,亲亲他,听他口齿不清的念叨。
那天旁系的婶婶有事相求,那家孩子也是被惯坏了了的,趁照顾沈清的保姆不注意,把他从花坛上推了下去。沈湛那天回的早,亲眼见着自家的奶娃娃头朝地栽下来,他的脚比脑子先一步动作,把沈清抱起来时,还带着奶香的小娃娃嚎啕大哭,一张圆脸哭的通红,他额角直直磕在地上,伤口沾着沙土,血流了半张脸。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沈湛心疼地抱着沈清,小心给他擦脸,不让混着血水的眼泪流进他嘴里。
“哥哥……哥哥……”沈清边哭边叫哥哥,叫得沈湛的心一揪一揪跟着疼。
婶婶家的孩子还站在高高的花坛上,沈湛抬头看那孩子,怒不可遏。
他把沈清轻柔交到保姆手上,跳上花坛,照着那孩子肚子一脚踹下去。沈清三岁习武,一脚用了十成劲,那个孩子摔在花坛下,抱着肚子连哭都哭不出来。
家庭医生来得及时,沈清的伤看着吓人,好在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那之后,沈湛对自己发誓,决不让沈清受半点委屈。
却还是让他受了委屈。他十岁时被人绑了去。沈湛知道后那几夜几乎没睡过觉,闭上眼全是弟弟在绑匪手上遭到怎样的虐待折磨,他根本不敢想。
好在还是救回来了,好在生命无碍。
十二岁的沈湛守在十岁的沈清床边,听沈清睡着时说梦话,一句一句全都是“释与哥”。
释与哥。
沈湛对张释与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父亲的养子,没什么存在感,见谁都是一副懦弱的样子。不过沈湛知道沈清对张释与有多讨厌,他曾不止一次跟沈湛抱怨过张释与让他在学校被同学取笑,他的那些同学把张释与称为是“沈清的拖油瓶”。
“谁敢取笑我们阿清小少爷,你说,哥哥帮你教训他。”说这话时沈湛摸着沈清毛茸茸的小脑袋,另一只手捏了捏他小巧精致的鼻尖。
沈清刚好长到不想被别人当宝宝的年纪,自然不愿说,气呼呼地揣着小手不理沈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