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富有,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挥霍。
闻秋当时几乎日日陪在夏逸群身边,快乐如斯,鲜活如斯。夏逸群轻而易举就能触碰到他,稍微投入一点感情就足以将他留在身边。
如今的夏逸群已然一无所有,徒留入骨相思。他已经不敢奢求太多,只要闻秋活着,只要他能活下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夏逸群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哪怕以命换命。
死又何惧,听到闻秋的死讯时,夏逸群觉得自己的灵魂早跟着一起死去了。
现在,闻秋还活在世上的可能性让他再度燃起了希望。然而这希望太渺茫,只消林长清轻飘飘的一个否定句,就足以将他积累已久的种种猜测在瞬间摧毁殆尽。
距离真相一步之遥的地方,夏逸群胆怯了。他活到现在,从未如此胆怯过。与其再度陷入绝望,他宁可独自一人沉浸在脑内的猜测之中,哪怕只是自我麻痹,至少也能幻想,幻想闻秋已经变作一个叫林长清的人,继续活在这世上。
夏逸群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想见林长清,又怕见林长清。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想法纠缠着他,让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快被撕裂成两半。
终究还是需要得到一个答案。夏逸群打开手机,他指尖发麻,又兼心慌意乱,按了好几次都按错地方,足足用了五分钟,才终于拨通莫静怡的电话。
“静怡,我需要和你谈谈。”
莫静怡约夏逸群在报社楼下的咖啡厅见面。她走进咖啡厅看了一圈,终于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了人。
夏逸群的脸色有些憔悴,面前的咖啡杯已经空了。
“帮我拿一杯和这位先生一样的咖啡,顺便给这位先生拿杯温水过来。谢谢。”目送服务生走开,莫静怡在夏逸群对面坐下,“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前一阵子,署名望秋先零的那篇文章,其实是林长清写的吧?”夏逸群问。
没想到过了两个多月,夏逸群又旧事重提,莫静怡无奈地说:“关于这件事,我觉得上次已经和你解释得够清楚了……”
“你上次说,你那里还存着闻秋的手稿,对闻秋的字应该有印象吧?那你看看这个。”夏逸群拿出两张复印件,摆在莫静怡面前,“你能看出哪一个是闻秋的字迹吗?”
听夏逸群提到字迹,莫静怡就倒抽一口冷气。她草草扫了一眼夏逸群拿出的东西,并不关心究竟为何物,只一味地想帮林长清掩饰:“字迹相像的人挺多的啊,我怎么知道哪个是闻秋写的?”
“不,我已经找专门的机构鉴定过,这两份东西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只不过,这一份……”夏逸群用手指点了点复印件,“是闻秋两年前写的笔记,而另外一份,是林长清昨天刚交上来的。静怡,关于林长清这个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
夏逸群的目光极有压迫感,送咖啡的服务员不小心撞见,觉得这一桌的客人气氛不太好,放下咖啡立刻快步走开,紧张地从远处留心这一隅的动静。
面对夏逸群拿出的有力证据,莫静怡觉得再狡辩已经没有意义了,她平定了一下心绪,缓缓地开了口:“闻秋在一年前确实已经死了,但是他的灵魂并没有消亡,而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上。”
莫静怡所说的一字一句,夏逸群皆听得清清楚楚。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过了一会儿,才又睁开,示意莫静怡继续说下去。
“学长,你一直都是我们几个当中最聪明的人,蛛丝马迹都难以逃过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他离你太近,这件事情早晚都瞒不住你。”莫静怡握住咖啡杯,“你的猜测并没有错,现在的林长清,其实就是闻秋。”
莫静怡话刚出口,夏逸群一刻也不想多呆了:“我去找他!我现在去找他!”
“学长,拜托你冷静一点!”莫静怡忍无可忍,“你说你要去找长清,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灵魂在这个身体里醒来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向你说明此事?他是你的学生,明明离你更近,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告诉你,他就是闻秋,但他却舍近求远,反而向我求助。这件事情,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原因?”
莫静怡这样一讲,夏逸群怔了。
莫静怡拿起桌上的纸,递给夏逸群:“你再好好想想,这几个月以来,他都在做些什么?他为什么要提交转系申请?”
夏逸群将这段时日里他所知道的关于林长清的种种细节一点一点回忆起来,发现印象最深的,是林长清望向自己时,眼神中那份强烈的抗拒。
一想到那抗拒的眼神后面,竟躲着闻秋伤痕累累的灵魂,夏逸群的心都快碎了。
“学长,你知道原因的。”莫静怡一语道破夏逸群没有勇气说出口的事实,“长清醒来之后,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活得胆战心惊,非常辛苦。可是,再辛苦他都在坚持。过去他爱你,就算得不到你的回应,他也是像这样坚持的。你不爱他,可是也万不该像那样糟蹋他的心意。你们早就结束了,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如你所愿,离你远一点!”
夏逸群颓然地坐回沙发里,双肘撑于膝头,手掌则紧紧地捂住眼睛。
面对夏逸群,莫静怡也不无动容:“他对你们这段感情的记忆,还停留在你对他的伤害上,所以他才会将自己的灵魂隐藏起来,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心灵上的伤口慢慢愈合。你现在突然去找他,无异于揭他的伤疤。长清他根本没办法马上理解,如今你对他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他已经够辛苦了,别再用过去的事给他增加更多的精神负担。”
“我知道……我知道……”夏逸群双肩微颤,覆在眼睛上的手并没有移开,“我该怎么做?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
“他曾经对我说,他现在是林长清,他不想再过回闻秋的生活。”莫静怡诚恳地提议,“既然你能明白他为了扮成林长清有多辛苦,那么,放过他好吗?就将他当成林长清,不要吓到他,不要打扰他,行吗?”
夏逸群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林长清亲口说,他不要再过回闻秋的生活。但是他可以对莫静怡袒露心声,亦牵挂着父母和弟弟。
林长清想要的,不过是再也没有夏逸群参与的人生罢了。
放过他吧,别打扰他。
这样对他最好。
夏逸群对自己说。
可是啊,我早就被困在这份感情之中了。
谁能放过我呢?
又有谁来放过我?
第18章
林长清觉得,这段时间夏逸群总有哪里不太对劲。上课的时候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演算的时候也频频出错。而且还都是些林长清这个物理菜鸟都能看得出的低级错误。
偶然在人群中和林长清眼神相汇,就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紧紧盯住他不放,连讲义都不看,天马行空,讲到哪里算哪里。——那目光深不可测,带着复杂的内容,盯得林长清背上直发毛。
今天的课上,林长清再次被夏逸群盯上,他终于忍不下去,在两堂课之间的休息时间向吴榛吐槽:“你有没有觉得夏老师最近有点不在状态?”
“有啊!”吴榛喜欢八卦,尤其涉及夏逸群,各种小道消息更是信手拈来,“上上周的时候,我去夏老师办公室,他给我讲题,才说了一半,就莫名其妙停住了。我偷偷看他,发现他是在看他那心上人的照片呢。看了好久,还直叹气。”
“原来是感情问题啊……”林长清的语气似是恍然大悟,但是心里却更纳闷:难道是和顾之航闹矛盾了?那老盯着我看算是怎么回事啊?
“哎,你说,夏老师会不会是失恋了?”吴榛蠢蠢欲动,“我觉着最近上课夏老师好像总看我,这是不是说明我有机会?”
“算了吧,能有你什么事儿啊?”林长清大摇其头,“人家搞不好只是在闹别扭,拿吵架当情趣呢,过两天就和好了。”
对林长清这种泼冷水的行为,吴榛已经见怪不怪了,顺势搂着林长清的肩,去看他的笔记。
夏逸群此刻正坐在讲台上,毫不掩饰地看林长清和同学聊天的样子。他以前从不知道闻秋是如何与朋友相处的,甚至,他连闻秋在A大有没有比较要好的同学都不太清楚。现在他贪婪地看着林长清,发现他竟笑得如此开心。以前二人相处时,似乎都不曾见过他这般无忧无虑。
夏逸群觉得,对于莫静怡交待过的事,他真的很难完全做到。光是看着林长清,看他对着别人笑,夏逸群都有些难以接受。
他承认自己心里不太痛快。尤其是看见吴榛突然揽住林长清,脑袋近得都快要碰在一起时,夏逸群更是无名火起,差点就冲过去了把吴榛拉开了。
然而他没有立场这么做,只能暗暗期待林长清能推开那个烦人的小子。可是林长清并没有如夏逸群所想,反而转过头去,指着笔记和吴榛讨论起来,神态亲昵。
有什么理由不亲昵呢?
夏逸群回想着。
吴榛第一次去办公室,就是由林长清带的路;在学校里偶然碰到林长清时,吴榛常常也会相伴左右,足见两人关系甚笃;中秋那日,明明学校已经放假,吴榛一天之内就给林长清打了两次电话,甚至还会在半夜里专门给林长清送点心;及至林长清意外入院,第二天,吴榛就打着照顾病人的旗号大大方方地去林长清那里过夜,而且像这样去过夜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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