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清却吃不准王慕松的真实想法,听姑父的问话,只以为王慕松要动气,便半天不敢吱声。
陈鹏只好敲起边鼓,将林长清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他:“你真的想好啦?以后学新闻?”
林长清恳切地说:“陈老师,这个学期我一直在《每日新闻》实习。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了解,我能肯定今后更想从事新闻工作者的职业。而且你也看到我交上来的实习鉴定了,我是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的。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想去新闻系,追随我父亲的脚步。”
林长清说这番话的时候,虽是对着陈鹏,但也是说给王慕松听的。他以为姑父大概要对他的朝三暮四狠狠批评一番,谁知王慕松竟和蔼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子,不仅在我和你姑妈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打算转系,而且居然跑去报社实习?瞒天过海的本事不小,这一点倒真有些乃父之风!”
王慕松这个态度,反倒令林长清暗暗吃惊了。陈鹏则是完全处于状况外:“王教授,林长清同学转系的事……”
王慕松并没有正面回答陈鹏,反而问他:“小陈,你认不认识林修远?”
“认识啊。当年他作为战地记者,对海湾地区的追踪报道影响很大,还拿了个什么奖吧,反正有段时间新闻里总介绍他。我还在念书的那会儿,林修远不是还来咱们学校做过一次演讲吗?当时可轰动了,新闻院的大礼堂爆满。我好不容易挤进去,结果还是只能站在过道上听。”王慕松的问话勾起了陈鹏对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我记得他讲自己如何穿过枪林弹雨抢第一手新闻,又在战俘营九死一生,历尽艰辛才写出那么详尽的战地实录,太帅了,真是纯爷们……等等,林?”
陈鹏好像明白了,但还是向林长清确认道:“林修远和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林长清回答。
“所以说嘛,他想学新闻、当记者,肯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王慕松对陈鹏说完,又转向林长清,“虽然修远常年不在家,你嘴上抱怨,甚至还说过‘最讨厌爸爸’这样的话,但是心里还是对他的职业心向往之的,我说的对不对?”
林长清转专业哪有如此高的思想觉悟,居然被王慕松说成这样,他虽不好意思,但还是点点头。
有了王慕松的认同,陈鹏那边自然也就一路放行。
于林长清而言,这次谈话还产生了一个附带效果。
第一次听夏逸群偶然提起林长清有个记者父亲时,林长清是没有什么实感的。他对记者的概念,首先是来自莫静怡。
后来进入《每日新闻》实习,接触的新闻人渐多,林长清觉得骆扬已经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记者了。骆扬对于自己的工作是极其自信的,而且林长清从业内人士的反应也能看出,骆扬的业务水平绝对值得称道,完全配得上他本人的那份骄傲。
但是,骄傲如骆扬,偶尔与同僚们谈及林修远时,竟然都会跟那些人一样,流露出毫不造作的敬佩眼神,林父在新闻界的地位可见一斑。
今天与姑父还有辅导员聊过之后,林长清对林修远的认知又上升到新的高度:明明不是新闻行业的人,居然都对“林修远”这个名字耳熟能详,这种程度还真不是一般记者可以达到的。
因此,林长清对这个重生之后尚未谋面的“父亲”,产生了更为浓厚的兴趣。
陈鹏拿着林长清的转系申请返回辅导员办公室。听到陈鹏开门的动静,两个女学生从隔壁的助教办公室里探出脑袋:“陈老师!”
“有事找我?”陈鹏说,“抱歉,刚才上楼有点事,让你们久等了。”
“哈哈,没事没事,我们找夏老师聊天呢。”其中一个女生笑嘻嘻地对陈鹏说。
另一个女生附和道:“我们不介意你回来得更晚一点。”
“你们怎么一个二个都喜欢夏老师啊?既然这么喜欢他,让他来当辅导员好了。”陈鹏假装赌气。
“哟,大鹏吃醋了!”两个女孩子相视一笑,“放心,我们也喜欢你呀!”
“少贫嘴。”陈鹏笑道。
将学生带进自己的办公室,陈鹏看看墙上的钟,嘱咐她们先坐,转身绕到助教办公室:“小夏,不忙吧?”
夏逸群点头:“嗯,不忙。”
“那你帮我个忙呗!”陈鹏将一张纸放在夏逸群的桌子上,“这儿有份转系申请,我看没什么问题,可以拿去盖章了。我这儿还有学生等着,可是现在又快到下班时间了,这东西今天要是不找学籍处盖好章,又要拖到下周,我怕到时候搞忘了,你能不能……”
“行啊,你放着吧。”夏逸群应承下来,“我收拾收拾,马上就去主任那里跑一趟。弄完了就给你送回来,你可得等着啊。”
陈鹏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想和学生聊,突然听见隔壁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
三个人面面相觑,陈鹏扯着嗓子冲隔壁喊了一声:“小夏?没事儿吧?”
“没……没什么……”夏逸群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颤抖。
瓷杯的碎片还在地上晃动,裤脚被茶打湿了,滴滴答答地坠着水珠。
但是与手中的转系申请相比,夏逸群觉得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这份申请书并非打印,而是全手写,大约是为了体现诚意。虽说是应用文,但是眼前的这篇文章行文流畅、用词考究,读起来令人耳目一新。比内容更引人入胜的,是申请人的一手好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仿佛要借由每一次提按转折抒发自己迫切的心情。
这是闻秋的字!
这是闻秋!
夏逸群看到这些字的第一眼,内心就开始叫嚣,连失手打翻了茶杯也不自知。
他的指尖剧烈地震颤着,摩挲着那些微凹的墨痕。
从文风到字迹都高度相似。要不是申请人的后面签着“林长清”三个字,夏逸群几乎就要确定这是闻秋写的了,连闻秋留下的笔记本都不用拿出来比较。
如果这是林长清的字,那么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人的字迹一模一样的事发生呢?
夏逸群按捺住心头的震惊,还是带着林长清的申请去盖了章,然后交还给陈鹏。
第17章
手中的一沓复印件,边角都被捏得起了皱。
夏逸群烦躁不安地等待着,直至电话终于打通。
接电话的是夏逸群父亲的一个老朋友,现在在司法部门工作。听夏逸群说明了情况,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就行了个方便,将他介绍到专门做鉴定的朋友那里。
夏逸群把东西传真过去,对方很快就回电话过来:“听老孟说,你不需要我们开什么证明是吧?同一鉴定还算是比较简单的,我干脆直接和你说吧。从运笔方向、收笔动作还有搭配比例来看,这两份东西绝对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夏逸群穷追不舍:“那……可不可能存在这样一种情况,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写出来的字,相似到完全无法鉴定出差别的程度?”
“夏老弟,现在的鉴定手段是非常先进的。不是我吹牛,至今为止,还没人能骗过我的火眼金睛。而且从你发来的那份材料的内容来看,也不是什么值得煞费苦心去伪造笔迹的文件嘛!退一步讲,假设这份材料真是有人伪造的,而且我又没鉴出来,这个作假者可真是临摹方面的大师……不对,应该是祖师级的人物了!那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啊!这种人,上下五千年都出不了一个!哎?夏老弟,你还在听吗……”
对方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听筒传来,夏逸群却只知道自己此刻心跳陡然加速,胸口阵阵发紧,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
在林长清身上发生的种种匪夷所思的变化串连起来,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现在这张网正在收紧,将夏逸群困在其中。
一点一滴的事情聚集起来,越来越多。那些夏逸群所以为的疑点和错觉,如今却全数变成了证据。
所有的证据指向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但是答案本身却令任何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林长清,就是闻秋本人。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告诉夏逸群,闻秋死了。
可是刚才笔迹鉴定专家的那些话,则无异于告诉他,闻秋还活着。
林长清,你究竟是谁?
夏逸群想要立刻去找林长清,让他亲口证实这件事,但是夏逸群又不敢去。
夏逸群当初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林长清是在刻意模仿闻秋,还为此与之发生过争吵。林长清所说的话犹在耳畔:“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假装成别人?你觉得我像谁?明明是你心里有鬼,才会处处觉得我身上有其他人的影子!”
句句诘问,字字诛心。
夏逸群不敢去找林长清。他害怕林长清给出否定的答案,害怕他现在怀疑的一切当真是是某种惊人的巧合,更害怕所有的既视感都是自己无处安放的感情所制造出来的一场镜花水月。
光是回想过去与闻秋相处的日子,夏逸群都觉得那是自己在精神上最富有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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