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现在傅冲的心情一定是糟糕至极,而让这个做事谨慎稳妥、样样精细的男生陷入一片泥沼般混乱场面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林原的手机响了,“嗯,是我,说吧。”
“评估报告出来了?行,有点速度,嗯嗯……”
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他的面色忽然沉了下来,“黄永良你长没长脑子?我是怎么交待你的,金山这里的机构和人员谁都不许参与这个项目的评估!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发现?现在才向我汇报?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往外放射出一股狂暴的怒气。
傅冲听到金山拆迁办主任的名字时,微微怔了一下。他看见林原从茶几上拿起香烟,便走过去帮他打着了火。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聘请本地评估师做助理的?聘了几个?妈的,一帮糊涂东西!行了,你赶紧收一下这些人的口风,看看有什么风声没有。我回头问问天诚,他们以后是不用在这行混了,这点事儿都办不明白。”
傅冲看出了林原的焦急,什么项目的评估这么重要,一定要让域外的评估机构来做,看样子这个外地的机构在本地干活时可能临时聘请了本地业内的人士,让林原大为光火,这难道就是佟部长和他在卧室说的那个……
他安静地在厨房烧水,眼神掠过客厅窗子上悬挂的亚麻窗帘,没有风,窗帘也像是人没了魂,一动不动。
林原在手机里查了个号码,挂了出去。
“哥,有点事儿,你找的那个大连的天诚所,在评估那块地的时候临时聘了金山当地的人参与干活,现在可能有风声漏出来了,你过问一下,早做打算。”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林原抬头看了眼厨房里傅冲正在倒水的背影。
“没人,就我自己,那你问问情况吧,这天诚不是老江湖了吗?怎么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风声要是太大的话……嗯,我知道,等你消息。”林原收了电话,有些懊恼地重新坐到沙发上,眯起眼睛思考着眼前这件突发的事。
傅冲给他冲了一杯养胃的冲剂,最近的天气降温明显,林原的胃又有些开始不舒服。
他把冒着热气的杯子递给那个沉思中的男人,在这一刻,他的心忽然跳得飞快,他几乎想把那天晚上偷听到的东西大声地说出来,告诉这个男人你快点收手吧,不要在那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可是林原伸手接过杯子时那股香味又飘了过来,让傅冲下意识想堵住自己的鼻子。
或许傅冲自己也并不了完全了解自己的感受,他并不是单纯的只是在乎那个酒吧里漂亮俊秀的小歌手,现在的他,似乎还没有达到因为林原可能有其他男人就石破天惊、失魂落魄的地步。这个男孩和他迷离的香味一直让傅冲困惑和烦躁的其实是他的心,他那颗一直在世俗世界与同志世界之间摇摆不定的心。
他在用林原可能并不是真正只爱着自己一个人来劝说自己不要对他爱的太深;用同志世界的感情不过是朝来夕往、贪图新鲜来告诫自己不要轻易界定自己的身分;用自己面对雅娜承受痛苦时的自责和悲伤来说服自己可能还在爱着她,爱着一个女人。
他是矛盾的,可是他不应该矛盾吗?他是爱他的,可是他不应该恨他吗?
那天晚上窗外一直在呼呼地刮着刺骨的北风。
两个人各有各的心事,林原靠在床头抽了几只烟,手在一边似乎已经睡着了的傅冲身上轻轻地抚摸着。明天他就要回父母身边住一阵了,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贪娈地在他身上认真地扫视着,从他乌黑的短发、宽阔的脊背、结实的臀部直到两条修长的腿……他的目光中泛起一种少见的爱怜,那一刻,林原对傅冲的凝视里竟然有一种有如父亲般的疼爱,似乎,在担心两个人会分开的太久、太久……
午夜的时候傅冲悄悄下了床。
林原睡熟了,呼吸均匀而悠长,这个男人在睡梦中也帅得没有天理,浓浓的眉毛舒展开来,让他少了平时的阴郁和凶狠。
傅冲轻轻打开大衣柜的门,那件黑色的西装还挂在那里,他伸手去摸,那张2110的房卡不见了。他有些意外,眼睛落在下面那个锁着的抽屈上。他感觉自己心跳得快了起来,却没有慌张。林原的工作时穿的衣裤脱在客厅里,他轻轻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林原的钥匙包放在西装的内袋,傅冲小心翼翼地掏了出来,里面一共只有几把钥匙,傅冲在自己的公文包里找出在单位早就备好的橡皮泥盒,将钥匙一只只在上面印了下去。
凌晨时林原感觉有一个温热的身体慢慢靠近了自己。
他在半梦半醒中吸吮着傅冲颤抖着伸进来自己口腔的舌尖,抚摸着他后背强健的肌肉,摩擦着他腿间坚硬的凸起。
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没有用过药却激情如火山爆发的傅冲。
他几乎不让林原动。他按住他的双手,让他平躺在那里。他用身下这个男人不知不觉中教会自己的技巧,用自己的唇,自己的舌、自已的手、自己的所有的所有……去抚慰他、去满足他、去感受他。
林原彻底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的那一刻,是傅冲像一座圣洁的观音端坐到莲台的那一刻,是高耸的珠穆朗玛峰要填满玛里雅那海沟的那一刻,是耶和华将自己的身体钉上十字架的那一刻……
他像被是被苗族深山里的巫医施下了最淫的蛊,被敦煌沙漠中不知名道观的疯道士贴了最荒唐的咒,他像被古希腊阿基米德几千年游荡的灵魂附了体,他似乎想在林原身上找到那个支点,去支起能拯救他堕落灵魂的星球。
他好像在用自己的身体带这个男人一同走向一个古老而神圣的祭坛,又似乎知道有一种漫长的分离在前方等待,所以请让我先抛开这所有的爱与恨,就在今晚,请你记住我吧,我的男人!
他们在一次次的白色的冷烟花喷发中迎接了黎明的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原在男人最极致的快感中感觉到一阵冷封大地般的寒冷。
他目光迷茫地看着身上大汗淋漓的男生,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随着那无以伦比的快感一起出了窍,眼前的傅冲让他陌生,甚至……害怕。
☆、第二十二章 上
午夜。
隔壁房间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将傅冲在梦中惊醒过来,他有些惊慌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按亮了床头的台灯。他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母亲咳嗽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一边看着床头柜上那盒印着深深钥匙印痕的橡皮泥,目光中有些许惊惶后的木然。
他似乎又看见刚才恶梦中的自己,正在确定林原开会的时间后悄悄回到了酒店,进入林原的卧室,用配好的钥匙去打那个紧锁的抽屉。不知道是不是配得不够精密,那钥匙□□了锁孔,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抽屉,身后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和那个男人的脚步声,蹲在地上的自己额头上淌下了凉凉的汗珠……
窗外的夜还是那么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傅冲却感觉自己的睡意就像是天边的那弯上弦月,越来越瘦,越来越淡。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忽然很想抽上一只烟,一只……林原吸过一半的烟,让那浓烈的烟草味道直呛进自己的肺,逼出眼角的泪,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停止这些胡思乱想。是的,在那套自己住了又搬,搬了又住的房间里,在那不知不觉中比自己的婚房还要熟悉的环境里,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着清晰的印记,只有那个小小的抽屉,像是一个古怪的谜,隔开了自己和林原在那个房间里无间的亲密。
早上起来时,傅冲帮这几天上火后嗓子忽然发炎的妈妈弄了早饭,两个老人最近一直在为他这间用不上的新房头疼,傅冲听出老两口字里行间的意思还是让他想办法和雅娜挽回这段感情。看着沉郁少语的父亲和咳嗽不止的母亲,他没有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这已经是不可能挽回的东西。对于自己和雅娜来说,那情感中撕开的裂缝似乎比隔断牛郎织女的银河还要深不可测,因为那银河两岸的男女有着两颗朝一个方向跳动的心,而自己和雅娜之间,却像是这世间最有名的神箭手朝相反方向射出的羽箭,你和我只听到那弓弦还在风中颤抖,却不知箭头的去向却早已是各奔一方。
坐在去往单位的公交车上,傅冲看了看手中紧紧握着的那盒橡皮泥,似乎在提醒自己要下定的某种决心。他的目光在车窗外慢慢退后的建筑物上扫过,东升开发那半新不旧的金色牌子映入他的眼帘,门前停了不少车子,似乎还有着金山房地产开发龙头企业的一派风光。
阿标偷偷瞄了瞄后座的市长,林原早上在餐厅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便下了楼。他在后座上似乎一直在闭目养神,神色淡然,可是阿标知道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爽,或许,是因为自己旁边的位置又变成了一个空位子吧。
上午林原和常务副市长、几位分管市长一起听取了监察、审计、建委、物价、税务、经侦等为成员的联合检查小组汇报。检查小组对金山房地产开发市场重点企业前三年综合情况进行了拉网式的检查,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对政府汇报,也是终审汇报。林原让各个副市长根据检查结果都发表了意见,最后由他作出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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