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管着,想自由自在,想自食其力,连十八岁的小霞都完成得很好,为什么二十四岁的方简做起来就这么难呢?
二十四岁,不论男女都已经超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为什么家人还总拿她当未成年,剪掉向上攀爬的藤枝,不准她长大。
好累好疲惫,这场情绪宣泄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脑海里不断回闪的片段是黑色小斧落在那颗头颅的一瞬,黏稠炙热的鲜血淹没了她,头好痛……
方简在车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绝望像黑色的海水包裹,她努力向上游,好不容易破水而出,极目之处,却无所依托,唯有沉没。
她警告自己,不可以再哭了,不要再发病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深呼吸,慢慢地吐气,平复心绪,什么也别想,放空……她平放身体,扯了被子掩住自己,体温渐渐回暖,在睡眠中修复一地零碎的自己。
停车场不分昼夜,这一觉睡得很深很很沉,罕见无梦,她惊醒时慌忙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看,已经是下午六点。
方简爬到前座,掌心搓一搓被泪泡发的肿痛的脸,发动车子驶到大路上,雨还没停,把天都下黑了,可又没有完全黑,路灯也没亮,目之所及尽是冷冷一片灰白,如她心底那片苍凉。
她穿行在这片茂盛的钢铁森林,寻找藏在其中某一枝丫上的,用茅草河泥筑成的小小巢,那是她的家。
晚高峰整整堵了两个小时才赶到宿舍楼下,期间方简还去汽车修理厂花钱请人拆了GPS,那个黑色的长方形小玩意最后被她扔在路边环卫工人的垃圾车上。
她在修理厂的卫生间洗干净脸上的口水和眼泪,用冰棍给眼睛消肿,谎话甚至都不需要怎么编——爸爸摔倒了,但他身体很好,没什么大碍,我就抓紧赶回来了。
乘电梯上楼,通道尽头那扇门半敞着,无声地等待着,方简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推开门,人全部被大巴车拉走了,屋里又黑又静,仅余阳台玻璃门那块四方的深蓝。
一个瘦瘦的、小小的剪影,孤零零坐在床边。
小莱抱着枕头,四肢放松耷拉着,睡着了。
她换好衣服鞋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累了困了也不敢躺到床上去睡,这样方简回来的时候,不必再花时间等她整装梳洗,她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追上大部队开心去玩耍。
就这样等啊等,坐啊坐,直到天黑。
*
作者有话要说:
方简这孩子从小就爱撒谎,我看你以后怎么办!哼!
还有一更,九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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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方简蹲在她身边, 轻声呼喊她的名字,小莱睁眼,在黑暗中辨认了几秒, 浑身一跳,扔掉枕头扑进方简怀里。
“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小莱双手扶着她的肩,借窗外无数人家户汇聚的微光用力看她, 用力眨眼, “你爸爸没事吧?应该没事的, 不然你怎么会回来!”
“……对啊, 没事,他壮得像头牛。”方简声音很没有底气的,这份没底气落在小莱耳朵里就成了一种万幸。
万幸方爸爸没事, 否则今天也许就等不到她了。
“你就这样一直坐着啊, 你吃东西了吗, 你困怎么不躺到床上去睡,你的手都冰了……”
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为了等你啊。
“嘿嘿,你来了就很好啊, 我们去吃东西吧,我一天没吃饭了,我能吃下一头牛!”
方简点点头,取下挂床头的帆布包背身上,“你的衣服都收好了吗, 吃完饭我们就走。”
小莱问:“去哪里?”
方简说:“去山庄, 去红叶湖。”
小莱:“可是大巴车已经走了……”
方简:“我有车, 我回来的路上去加了油, 我们开车去。”
随便找家火锅店, 进去把肚皮填个溜溜圆,汪霞发了山庄定位过来,车子从市区拐环城路,上高速,不堵车开快点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家里本来是不同意她学车,是她软磨硬泡求来的,如今回想,原来自由的种子早就发芽,她很早就在预谋逃跑。
车子下高速转进了大山里,没有路灯了,驶离城市好像也驶进了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天。
雨停云散,黑黝黝的山林之巅,竟挂了轮雪白的大月亮,路面像落了层雪,明天一定是个好天。
小莱跟她说,停车场脑袋被人劈成两半那个家伙,是罗马假日的大股东,雇凶杀人的极有可能是附近别家场子的。罗马假日生意太好了,招人妒忌。
“肖逢说,团建也是为了把人都聚集起来,免得被别家场子的拐跑了。”
出了这档子事,罗马假日肯定要被要求停业整顿几天,女人们没活干,兜里不进项,肯定是要跑的。场子那么多,她们哪里混不开?不是非得吊死在一家。
这么一想,团建确实是个好办法。人真要放跑了,前期几个月筹备都打水漂。
“我下午也仔细想过了,团建结束咱们也走吧,这种地方还是不能久呆,你不能总是熬夜。我们是兼职,又是服务生,没那么重要,公司不会不放的。”
方简点点头说好,小莱目光深远,在脑海中描绘着以后,“等团建结束,我调休去学校附近找房子,找到我们就辞职,不干了。”
方简说:“没关系,你不想干了我们就先住奶奶家,房子慢慢找,找便宜又合适的。”
小莱说:“我有钱。”
方简偷偷打听她的存款,好家伙,不得了,六开头,五位数,小网红这几年偷摸攒了不少老婆本呢!
到地方汪霞借了手电筒下山来接她们,手舞足蹈说起下午是如何向领班撒泼打滚要了个三人间,还赶走了一大帮想霸占她屋子的老娘们。
方简和小莱对视一眼,笑笑不说话。
山庄里闹鬼了,全是喝醉的女鬼在狂欢,还没进大门就听见她们在窗户里嚎叫,大骂全天下的男人。
房子也有些年岁了,台阶和墙角缝隙里长满野草,门口挂的白炽灯下围满小飞虫,进门右手边一只深蓝玻璃的大鱼缸,前台长柜、柜台后的酒架、门框,水磨石地面和楼梯充满上世纪的豪华,被时光蒙上一层薄薄的怀旧滤镜。
方简记得小时候家里就是这种黄黄的装修风格,黄门框、黄吊顶、黄柜子、黄书桌。
房间在三楼走廊的尽头,两侧泛黄的墙壁上贴满蚊子飞蛾,房间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充满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卫生间有流量不错的热水。
三人间床很小,放下包,方简和小莱合力把挨着的两张床推到一起,汪霞站旁边看半天才醒过神来,手指着,“你俩!你俩!不会是姬吧!”
小莱说:“你才发现?”
汪霞捂着嘴嘿嘿笑,“我说怎么一直都睡在一起。”
现在小孩接受度特别高,对朋友是一种毫无底线的偏爱,为了证明‘我跟你们是一伙的,我们是好朋友’,她搜肠刮肚把这十八年里遇见的所有可疑的姬佬们挑拣出来。
“我遇见好多呢,我高中同学,我家附近也有一对,我最近发现,佳丽部的那个谁跟包房部的那个谁好像也是一对,不是乱说的哦,我看见她们亲嘴啦……”
方简听得直发笑,小莱从包里翻出睡觉穿的背心和小短裤,站在卫生间门口问方简,“你要不要跟我洗?”
方简低头握拳抵着唇笑,汪霞迟钝地眨眨眼,替这俩不知道害臊的脸红,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她赶紧拿上手机充电器跑了,说话都磕巴,“我……我去唱卡拉OK吧,我不睡觉了……”
小孩被吓跑了,方简换了塑料拖鞋慢吞吞挪过来,懒洋洋倚着卫生间门框笑,小莱把她拉进去,卫生间玻璃门“哐”一声砸上,反锁。
正式在一起了,该好好来一发庆祝的,俩人都是这么想的,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热水澡洗得人浑身舒懒,谁也不想动,洗澡的时候商量好,快点洗完上床去,结果上床躺了半个多小时还是没办成。
方简不满地推她一下,“说我肾虚,还没开始你就不行了。”
小莱摸出手机看,“都两点了……昨晚回来就没怎么睡,下午也睡得不好,真的累了。”她手伸过去,搭在方简滑溜溜的后背,手心略带敷衍随意呼啦两下,“明天再弄。”
“一到手就萎了,你以前都是吃药的吧。”方简开玩笑问她。
小莱闭着眼“噗噗”乐,“我又不是男的,吃药管哪?”
“谁知道你的,总有管用的。”
姜小莱累了,难得听见她喊累,这是反杀的大好机会,可惜方简有心无力,挺不甘心的,双手在被子里来回抚摸这具营养全面却无一丝赘肉的姣好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