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祥吃痛的低着头,说,“我想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你身边,你像从前那样带着我去你朋友那里玩吧。”
范秋明嘟囔着,“有人不喜欢你,不让我和你交朋友,我为你好呢,被人知道了,你有苦吃。像这样暗中私会,我觉得很刺激,你不喜欢吗?”
陈子祥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想问问刘玮安和那个新来的男孩是怎么回事,可是这样一来就暴露出他在跟踪了。
陈子祥一直听到雨声拍打着窗户才醒来,他睁开眼睛,屋里一片昏暗,撩开窗帘往外看,斜斜的雨丝线一样朝他脸上砸过来,他觉得身下都是湿湿的,被子是湿湿的,一股寒气逼着他的脾胃,范秋明不知何时走了,希望是在这场雨之前走掉了。
他在阳台上晒着几双棉袜,被斜进来的雨打湿了,他一时又找不到新袜子,所幸就光着脚穿运动鞋。他的左腿是坡着的,不是非常严重,却使不上力气,他走路全靠右腿,左腿总是拖着,发出嗒嗒的怪声音,他因此特别费鞋子,看看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他非常懊恼自己起迟了,也许范秋明刚刚离开就下了这么一场雨,他肯定要生气,真是,怎么会睡的这么死,他点了一根烟吸着,他扫视了一眼四周的铺设,又叹着气。
父母四十多年前买的这个房子已经很有年代了,他们手里的积蓄还够令买一套新房的,那是为了给陈子祥购买婚房攒下来的钱,陈子祥把父母的工资和奖金算了又算,又想着自己前两天给美术报刊寄过去两份稿件,到现在酬劳还没结算,他打通了新美杂志社编辑关荷的手机。
关荷约了陈子祥在咖啡馆见面,陈子祥也有事要拜托她,就去赴约。
关荷盘着发,四十多岁的女人,画着妆,显出三十多岁的样子,陈子祥暗想,这有什么意思,三十岁和四十岁有区别吗?
她把两千块钱递给他。陈子祥和她谈起西洋美术的发展史,谈着谈着,陈子祥就很踌躇的说道,“你有没有工作介绍给我,街面上画涂鸦的那种工作也可以。”
关荷吃惊的看着他,说,“怎么?艺术家缺钱吗?你家境算可以了,才读大二用不着这么拼,而且你有天分,将来算个有名的设计师或者成为名画家也不一定。”
陈子祥一点不享受她的恭维,无奈的摇摇头,说,“我真的缺钱,你有工作一定要给我推荐下,我什么都能做的。”
关荷捏着手提包,把墨镜戴上,说,“好吧,我给你留意下。”从咖啡馆出来,雨势已经很小了,许多行人撤了伞,陈子祥也把伞收起来,他投了两个硬币坐车到学校,稀里糊涂听了一天课,到五点钟放学了,他迫不及待的跑去跟踪范秋明。
范秋明从他就读的一所财经大学出来就上了一辆车,同行的还有初原,看样子又有聚会,他们每晚的夜生活都是这么精彩,不知疲倦似的挥霍着时间。
陈子祥叫出租车司机跟着那辆红色跑车走。范秋明他们到了汲桥路上的色素国际娱乐会所,范秋明被初原拽着胳膊,拖拖拉拉的进去了。
陈子祥也想进去的,可是门口守着几个保安,他刚迈出去的步子又转回来,窝在门口蹲着,蹲的时间太久,他起来的时候向前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把头磕到一根电线杆上,他进了一家快餐店,点了炒饭和汤,头脑变得清醒一些了,可是对面会所的门口还是没出现他要见的人,他在九点半的时候见到初原出来了,人很清醒的开了车子走了,到十点十几分,范秋明也出来了,被刘玮安圈在胳膊里。
范秋明让杨一柏自己打车走,他吹了一会冷风上了刘玮安的车,陈子祥觉得自己也不需要追了,又不甘心,就发了几条关切的短信给范秋明。
陈子祥回到家里,依旧是他一个人,他的脑子是黄昏一样的暗,连带着看所有的东西都昏昏的,这倒比较容易进入睡眠了,他蜷缩着,像一只黑猫盘在床上。被风吹的蓬松的头发,明显瘦削的额骨,消瘦的两只手。关荷盯着他看了好久,觉得眼前这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已经瘦的脱型了。
“你认真跟我说实话,”关荷凑过来,声音非常低,说,“你是不是溜冰了?你们艺术生最爱搞这些事。”
陈子祥笑了,像风中的蜡烛,说,“没有,我没有钱吸那个东西,我就是变老了,吃东西觉得没味道,做事情也没有力气。”
关荷摸着他的手,说,“我大概猜到可能跟你缺钱的事有关,我有个工作要交给你做,做的好的话有五万块钱可以拿。”
陈子祥的下巴抖着,说,“什么样的工作呢?我能做就会尽量做好它。”关荷说,“这里不好说话,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关荷开着车带着陈子祥拐进凤西路的一条破胡同里,在一个卖烟酒的小卖部二楼,陈子祥看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嘴唇往外翻,非常肥厚,说话的感觉也很油腻,他给了陈子祥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头衔却很有气势,是一家美术馆的经理,还兼做古董鉴定商,陈子祥这时有觉悟了,他看了关荷一眼,坐下来,接着这男人递过来的茶杯。
茶杯是铁青色的瓷杯,古朴很有质感,想必是男子的收藏品,男人叫范万美。陈子祥听见他自报姓名,身子晃了一下,他不能听见关于范秋明的一切,甚至于那个姓,他都避讳着。
范万美开始说他的祖上历史,他家里一个什么爷爷在光绪年间当过道台,正是因为这点吹嘘的历史才让他做了这个生意,他有途径买到一张乾隆年间的宣纸,想请一个美术造诣深厚的人画一张郑板桥的作品出来。
关荷跟老范打包票,说,“陈子祥是我见过最有前途的一个画家,他绝对能以假乱真。”
范万美点点头,对陈子祥说,“我让关荷给我带了你从前的一些作品,我仔细看了,你很有潜力,但是你太年轻,我要给你找一个师傅指点你一下。”
陈子祥说,“那要指点我多久呢?”范万美笑着说,“看你的水平啦,不过临摹郑板桥的画,你至少要学着他生前的作画习惯,不画个上万张,你是不能碰那张宣纸的。”
陈子祥笑的病歪歪的,说,“这要花好长时间嘞。”
范万美止住笑,望着关荷,关荷把陈子祥拉到一边,说,“你做不做?”陈子祥为难的说,“跟你说实话,我太急于求钱,也没那个心里去临摹郑板桥,我就是画十年,恐怕也不能碰那张宣纸的。”
关荷让他闹的很为难,可是陈子祥自己也是沮丧着脸,仔细看,头发梢都发枯发黄,他心里有事,肯定不能做画仿画的鬼手,她跟范万美道了歉,领着陈子祥出了胡同。陈子祥回到了美术学院,他的导师曾玉玲教授把他叫到办公室去谈话。教授的脸庞胖墩墩,眼脸很厚,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她是为了市美术馆举行的图案征集大赛找陈子祥的,陈子祥是她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她想把她运作成名画家推出去,对画家而言,名誉是非常重要的。
陈子祥要一杯咖啡喝,教授给他一碗燕麦片,说,“你这种状态不行,最近遇到什么事了?也不见你到学校里来听课,有些理论课还是要听的。
陈子祥对这冒着甜气的麦片没有兴趣,把杯口放在嘴边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就推到一边,勉强的撑着笑,说,“我生了一场病才会这么瘦,很快就好了。”
这次的征集大赛第一名会有两万块的奖金,就是为了这笔钱他也会全力以赴,跟教授说了会话,他就说自己不舒服,从学校里溜走了。
第 37 章
为了追踪范秋明,光是出租车费就光了好几千块,陈子祥把五十块钱塞给司机,司机没有找钱,反而等候了半天,才说,“钱不够呢,还差十三块。”陈子祥还等着找零,他囧的低着头,在口袋里摸钱,摸出一张二十的,司机找了零钱才放他下车。
范秋明和杨一柏在逛水果摊,要了一袋子蜜桔和一袋香蕉,杨一柏后来又想要甘蔗,两人折回去,又叫商贩削一根甘蔗。
范秋明笑着说,“许幼春和你进展的到什么地步了?”杨一柏当着商贩的面不敢说话,笑着看他,范秋明剥了一个蜜桔,自己先塞一瓣到嘴里,又掰一瓣给杨一柏。
杨一柏笑着摇头,说,“没有,就是一起吃了几顿饭。”
范秋明说,“好,你拖的时间越久越好。”
杨一柏红着脸说,“我拖什么?我不用拖时间,大家是朋友。”
范秋明嘻嘻的笑,拎着袋子,说,“你看我们前面的这扇玻璃。”
杨一柏抬头一看,面前就束着两道玻璃门,他说,“有什么好看的,淮南牛肉汤面,你要进去吃吗?”
范秋明指着门,说,“你看看玻璃上映的人影。”杨一柏仔细一看,果然这道玻璃门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映出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但是有一个人始终扒着一角墙壁,朝他们这边看。范秋明笑着说,“我不走,你去帮我把这个人抓住。”
杨一柏一个人做出要走的样子,经过陈子祥身边,趁人没防备,摁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范秋明转过脸,往这里走,灼热的阳光让陈子祥的脸色变成了白纸一样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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