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早在程家林像战神一样地出现，护在他身前的时候，惶恐不安的心就缓缓地归于了平静，此刻看着程家林满目溢出来的心疼，他心里涌上阵阵暖意，轻声安慰程家林：“我没事。”
这厢，老杨实在快hold不住了，一错目光，就瞅见他那俩好同伴正不顾他死活的在一旁“卿卿我我”，他忍着一口老梗血，悲愤地咳嗽了一声。
程家林闻声，收起所有情绪，回身上前对慕涵伸手：“慕先生，您好，我是我们公司的技术负责人，程家林。”
“程家林？”慕涵握着他的手顿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你之前是在大鹅公司工作过吗？”
程家林想到肖然说这人的人脉遍布互联网和游戏两个领域，也就没太诧异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之前的工作经历，大方地承认了。
慕涵笑意加深了一分，悠悠地说：“原来你转做游戏了，难怪……”他收回了几分不屑，转而跃过程家林问肖然：“你们想怎么合作？”
程家林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站在肖然旁边，刚准备开口，就被慕涵一个略带不满的目光打断了，他显然是在等着肖然回答他这个问题。
这个重担又抛回了他的肩上，肖然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一咬牙，豁出去地答道：“我们想选联运！”
“……”慕涵被他那认真的表情逗乐了，愣了一下后，讪笑着留下一句“后生可畏”，便潇洒地转身离去，徒留肖然他们三个站在原地互相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肖然颓然地低下头，颇有先见之明地率先道歉：“对不起，这事看来被我搞砸了。”
程家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样，这不怪你，再说了今天我们还是有收获的。”
老杨也想学着程家林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半路被程家林一个轻飘飘的目光扫过来，就莫名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收回手，尴尬地笑道：“对啊，我们还是就选独运吧，前期还能收到一笔代理金呢。”
经此一事，肖然每天都在郁郁寡欢地谴责自己，本想去巴结大神的，结果被他弄巧成拙，还遭到了大神强烈的鄙视，现在就算有靠谱的联运资源摆在他面前，他也不敢用了，他这次可真是金弹子打鸟——得不偿失啊。
一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真的是再没有比这件事更让他丢人的事了……他到底还是太嫩了。
如此，他也终于放弃了选择联运这条路的念头，而程家林他们经过一番谨慎地考量，暂定了一家知名度比较高的发行商，只待他们游戏做完最后的内测就和对方签合同。
有时候，你自认为已经行至末路，无计可施了，却依然可以有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的事情发生的。
距离上次那件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肖然好不容易才从他打肿脸充胖子的丢人阴影中走出来，慕涵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主动联系了他，要约他见面谈合作的事宜。
此刻挂断电话后，肖然不禁迷茫了起来，可能是他最近的情绪太过萎靡了，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突然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觉得甚是不真实。他拿不准慕涵说的合作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不好拒绝他，万一得罪了慕涵，那到时候，他可就成了他们公司的千古罪人，一死也不足以谢罪了。
可现阶段程家林他们正披星戴月地忙着做游戏最后一个环节的测试，之前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再拖下去只会对他们游戏不利。肖然思量了片刻，给温浩打了个电话，让他陪他一起去赴慕涵的约。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装潢相当高档的五星级酒店，肖然和温浩特地早出发了半个小时，到达后却发现慕涵已经在等他们了。
两人落座后，慕涵收起了一身孤傲凌人的气势，文雅地笑道：“上周我去S市见了一个老朋友，这才回来。”
肖然心下惊虑不定，不明白慕涵这句开场白是个什么意思，貌似是在客套地说他联系他晚了？他面上平静地应了句“慕先生真是客气了”，心里早已战战兢兢地快要坐不住了。
虽说他之前做猎头的时候也见过不少人，职位高的低的人都涉猎过，气势强的弱的也都遇见过，好说话的不好说话的也都聊过，怯场倒不至于了，却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应酬的事，毕竟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小青年，就算对面的慕涵笑得再温和可亲，他还是无法让自己快从嗓子眼跳出来的小心脏安静地回到它该呆的地方——他深深地记得，面前这尊大神他得罪不起，而且大神曾经深深地鄙视过他。
他强忍着内心的忐忑，故作镇定地看了一眼温浩，希望他赶紧帮他救场。
却不成想，慕涵还没等温浩开口就煞是大手笔地叫了一桌子价格不菲的菜，然后直奔主题，开始和肖然商讨起了合作的事宜。
说是商讨吧，其实也就是慕涵单方面地对他介绍了一下他们公司的合作模式以及分成比例，全程下来，没有一句多余的扯皮，态度还很诚恳，末了，他轻描淡写地来了句：“回头儿我会安排我的下属和你们公司签合同，到时候他会给你们引荐其他几家联运平台，招呼我都打过了，一律按我们谈的价格和分成比例签。”那浑不在意的语气就如同在菜场买了个茄子，摊主豪放地赠送了一把香菜似的。
起初慕涵说出分成比例的时候，温浩就低声告诉了肖然，这在行业内确实是最有诚意的合作报价了，而此刻听到慕涵这样说，肖然已然飘飘然地找不着北了，那真可谓是受宠若惊也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他感恩戴德地一顿好谢慕涵，然后起身给慕涵倒酒，他不会说商场上那些推杯换盏的场面话，也不懂别人在酒桌上的规矩，但总归知道在这种场合下，要表达自己的谢意和诚意，陪着合作方喝个尽兴那是必须的，所以他又扯出自己那豁出去的二傻气势，开始将白酒当白开水似的一个劲地往肚子里灌，还甚是有节约品质的一滴酒也没浪费，全都顺着他的喉咙流进了胃里。
慕涵单从他倒酒的姿势就看出来了他其实就是个不常喝酒的人，酒量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似是有意要关照肖然，在肖然给他满第五杯酒的时候，就制止了他，温和有礼地让他多吃点菜，然后不动声色地拿走了他面前的酒瓶，开始和温浩闲聊了起来。
肖然实在是没怎么喝过酒，刚才一鼓作气喝的不停歇不觉得有什么，此刻一停下来，那酒精就铺天盖地从他的胃里直冲进了脑子里，让他开始晕晕乎乎地神游在自个脑子里转圈玩。他忙给自己倒了杯真正的白开水，安静地坐在一旁一边听他俩唠嗑，一边默默地给自己醒酒。
然后他就发现，慕涵刚才对他是一句废话也没有说，此刻和温浩聊着虽然也很有诚意地讲着行业内的一些内/幕，但一经回味就会发现他所表达的内容其实没有一点实质性，却还偏偏给人一种真心实意的错觉。
中间，温浩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慕涵突然对着肖然展颜一笑，他的笑容很是好看，在这个枯叶都落光的萧索秋季里，和煦得如同一缕春风拂过了肖然的心头，肖然却骤然从他这一笑中瞬间醒了酒，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隐约从慕涵这个春风和煦的笑容里窥见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然后他听到慕涵意味深长地对他说：“这次的合作你其实不用谢我，你真正该谢的人是崔奕晨。”
肖然：“……”
“哦，对了，”慕涵气定神闲地无视了肖然如遭雷劈的表情，优雅地起身，笑盈盈地说，“奕晨说你之前欠他一顿饭，这桌就权当你还他的吧，以后你们俩就两清了。”说完，他不等温浩回来，就径直告辞了。
此刻肖然的面部表情已经瘫痪了，慕涵当真对他惜字如金，没有一句废话——原以为他的开场白还算是个无用的寒暄，却不想那句话也是意有所指的，他那句话中的“老朋友”定然指的就是崔奕晨无疑了，而且他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走了，没留一个解释，也没留给肖然任何发表疑问的机会。
温浩回来的时候，就见座位上只剩下一个用手撑着头，在装思想者的肖然，他坐下后，低咳了一声，唤回不知神游到了哪个国都的肖思想者，问道：“慕涵走了吗？”
肖然木然地点了点头。
温浩了然，又问：“他最后有说什么吗？”
肖然一脸胃疼地说：“他让我买单。”
温浩：“……”
两清
其实，今天这桌宴席不用慕涵说肖然也会抢着买单的，现在慕涵煞是善解人意地没有和他走那些你推我让的面子上的过场活动，直接让他圆了自己“聊表心意”的愿望，他觉得这样甚好。
而且，此刻，面对这满桌子几乎动都没动过的美酒佳肴，肖然开始由衷地庆幸慕涵提前走了，不然他宁可胃里抽搐着，心里放着血，也断然不敢在慕涵面前这么大张旗鼓地指挥服务员帮他把这些菜统统打包带走的。
如果慕涵点的只是一些场面上过得去就行的菜品，肖然大概也就会为了面子凑合着充当一次满不在乎的暴发户了。可，肖然回味了一下慕涵最后说的那句话后，就意识到了，慕涵此番举动摆明了是要坑他一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