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常钦绞尽脑汁地想要营造一个温馨氛围,好在无任何琐事儿打扰的情况下认真地跟郗苓聊聊,郗苓却一直神色恹恹,不知是脚伤折磨地他心情不好,还是困在房子里太久了无生趣,每次常钦闲下来,打算敞开话题认真地剖析自己的感情,都被郗苓生生打断了。就在他抓心挠肺的同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儿,将他的计划完全打破。
那天上午,公司里忙得鸡飞狗跳,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常钦把核对好的施工图发给张岩,等他打出图纸去工地对图,肖钰突然闯进他的办公室,附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郗律师出事儿了。”
“什么?”常钦吓得手一抖,图纸差点撒了一地。
肖钰见状忙拍拍他的肩让他稍安勿躁:“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说完,他弯腰打开常钦的电脑,调出新闻网页,点开其中一条不起眼的小标题,几行白底黑字赫然跃入屏上。
常钦凑近一看,轻声念道:“大学代课老师学历遭质疑,硕士毕业论文疑为抄袭。”这种不痛不痒的新闻标题,根本没人会关心,他狐疑地看了眼肖钰,对方一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看,常钦只好回过头,认真地看起来:本城某大学内一名历史老师学历为造假,此事已经本人导师亲口证实,学校方面也第一时间做出决定,撤消了此历史老师的任教资格,据悉,此人并非正式编制内的大学教师,而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在职律师,之所以能兼顾历史教师的职位,全因此人导师亲自推荐,至于此人的法律学位真假与否,原校方正在进一步核对中……
常钦暗暗吐槽这记者的文笔,同时又吓出一身冷汗,这寥寥几百字,却字字明晰地指向一个人:郗苓。
肖钰见他面色逐渐灰败,叹了口气:“刚才我正在画图,这条消息不经意间就弹了出来,我本嫌烦要关掉,突然想起你跟我提过,郗律师除了帮人打官司,还会去大学里教选修课,我突然就好奇新闻上这人会不会是郗律师的同事,便点开多看了几眼,谁知越看越不对劲儿……好在这标题起得平淡无奇,没有任何吸引眼球的爆点,应该没几个人会注意到……”
常钦却听不进任何字,满脑子都是这两天郗苓无精打采,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兴趣来的样子,学历竟然被质疑造假,相信他早就得到了消息,可他在自己面前却三缄其口,每天依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闲着,只是练字的频率较从前高了许多……
常钦敲敲脑袋,懊恼地肠子都快青了,他恨自己粗心大意,只顾找机会表白心意,却连对方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都视而不见。一路上几次想要调转反向盘朝郗苓家开去,又被理智强压下来,工地那边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一分钟都耽搁不了,家庭琐事固然重要,可他也不能一己私欲,将如此重大的项目丢开不管。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他紧赶慢赶地把手头工作做完,立即往家中赶,临到家时,又买了些郗苓平时喜爱吃的甜点和零嘴,打开门,发现郗苓竟然难得没练字,而是坐在沙发上,对着宽大的液晶电视屏乐不可支。
听着客厅里此起彼伏的笑声,常钦涌出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猜想是不是肖钰跟自己想多了,新闻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郗苓,而是恰好跟郗苓同学位同职业的另人。他换好鞋,故作镇定地走进屋,郗苓见到他,握着遥控器向他招了招手,问道:“买了什么?大包小包的。”
常钦收回眼底的落寞,换成一张无可挑剔的笑脸:“一些零食,还有提拉米苏。”
“怎么,你要过生日啊?”郗苓天真地问道。
常钦一头汗:“哪有人买提拉米苏当生日蛋糕的,再说离我的生日还有几个月,麻烦郗律师记记牢,到时也给我一个birthday surprise好么?”
郗苓耸耸肩,视线移回电视屏幕:“这事儿还是拜托肖露吧,只有她能给你惊喜。”
常钦没心情陪他吃这天外飞醋,放好袋子,走到沙发上坐下,贴心地问:“晚饭吃了么?”
“吃了。”郗苓像个孩子似地双眼紧紧黏在电视机上,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姐姐姐夫来我这儿吃晚饭,姐夫烧了一大堆的菜,统统冰进冰箱里,保证后面一星期我都饿不死了。”
常钦哑然失笑,羡慕对方虽然身陷囫囵,但还是有许多人在关心他,他调开视线,发现郗苓竟然在看动画片。
常钦:“……”
郗苓捕捉到对方的无语凝噎,撇撇嘴说:“很好看的,记得小学的时候成天跟班里的同学讨论来着。”
常钦这才发现,电视里放的竟然是长生不老经典片《忍者神龟》,也是他曾经的最爱,于是他顺势倒在沙发上,也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常钦边看边分出一半心思,纠结何时开口证实早上看到的新闻,好不容易等来广告时间,他调整了下坐姿,好整以暇地说:“早上,我看到一则新闻,说是……”
“是我。”未等他说完,郗苓自然而然地接道。
常钦诧异地看向他,见对方没有任何表情,注意力放在聒噪的广告上,甚至时而发出几阵笑声,他心如刀绞,抬手覆上郗苓万年冰凉的手背,忧心地说:“你没事儿把?”
“怎么?”郗苓扭头扫了他一眼,嘴角轻蔑地一勾:“你觉得我会哭?”嘴上这么说,手却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捏着。
“我知道你不可能为这种事儿哭,可是……”常钦的担忧显山露水,眉头快团成一堆麻花。
“你还记得我替刘贵成打官司,控诉他的那几个企业老总么?”郗苓突然提起这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
常钦正百思不得其解,只听郗苓继续说:“当时,我从法庭里出来,那几个人指着我,说一定不会让我好过,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郗苓长叹一口气,“现在,报应果然来了。”
常钦惊道:“你是说?”
郗苓点点头:“我一直没告诉你,老师当年之所以会选择回国,是因为他以前在英国跟人玩儿赌博,输了一大笔钱,在原来的学校落下极差的名声,忍无可忍才选择回国,好在回国后,这边仍有不少名校争相聘用他,但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改不了贪财的毛病,三不五时就要去玩上几回,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玩的次数也少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几年他在赌场上败掉的身家,够他吃一壶了。”
常钦万万没想到,他口中那位温文儒雅,闲来爱练字爱看钻研历史的老师,背后竟有如此污点。
郗苓继续说:“所以我才常常把我的老师比喻成鬼谷子先生,鬼谷子也是个赌徒,但他赌的是自己几个学生中,谁能真正匡扶这个乱世,而我的老师,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赌徒。”他低头嗤笑一声,“想必这次,那几个心怀叵测之人捏住了这个把柄,以此要挟我的老师,陷害自己的学生。”
“你是说,这几个人,就是诬告刘贵成的那些人?”常钦问道。
郗苓不置可否:“大致内情方近闻已经告诉我了,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差不多八九不离十,天子脚下,皇权贵族盘根错节,那几个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兴风作浪,想必上头铁定有权利极重的达官罩着,好在我朋友帮忙联系上撰写这则消息的媒体,将内容改得平淡无奇,消息放出来后,基本无人问津。”
常钦想到那条语气平平的新闻,标题取得更是连狗都嫌,果真背后还有别的故事,正想问郗苓认识了何方神圣,竟能左右媒体的态度,后者却突然翻手握住他的手,指间从手背上滑过,毫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吧,清者自清,我知道自己没做过,他们奈何不了我的,就是挺可惜的,以后学生的选修课,我恐怕再也上不了了。”
常钦看向郗苓,见后者一直平淡如水的面色,竟难得浮上一层显而易见的落寞,常钦明白,每周一节的历史课是他的心头好,为此,他每年的出游计划都选在寒暑假,虽然有时忙得分身乏术找方老师代了好几节课,但他只要有时间,都必然风雨无阻跑去上课,他爱那间宽敞得过分的大教室,更爱那群同样痴迷历史的学生。
“等这件事儿过去,你再试试跟学校申请,能不能恢复你的课程。”常钦提议道。
郗苓摇摇头:“你觉得,老师仍在那学校任职,还会允许我再回去上课么?算了,我早就已经想通了,没有课上就没有课上吧,正好以后修身养性,专心当个好律师。”
常钦深深地看向他,手上的力道跟着加大了几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o^)/~
第34章 三十四
郗苓的遭遇让常钦心有余悸,想到自己已经好久没去探望徐一然,第二天,他忙完手头的事儿,便约上肖钰一起去徐一然家。
徐一然自从把设计大权交由肖钰后,便鲜少出现在公司,常钦本以为他会做个懒散闲人,没想到,徐一然休假在家的日子竟然比开工还忙,蒋立达自然不会允许公司的顶梁柱在家里吃干饭,近几年公司越来越注重扩展名声,便把一些文案工作交由徐一然,让他负责建筑新型建材的研究,并以公司的名义四处演讲,宣传新型建材在现代建筑中的应用,几乎每天都在空中飞,常钦他们这次是运气好,碰上徐一然刚刚出差回来,不然,要等着见他一次,怎么也得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