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钦点点头,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干脆一头栽倒在郗苓怀里,任由他和助理扶上车。
一觉睡醒,天已全黑,常钦只觉口渴难耐,正打算去厨房倒杯水,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卧室门被打开,穿着白衬衫的郗苓端着玻璃杯走了进来。
“你怎么…”常钦并未接过郗苓递上前的杯子,而是下意识地抓紧胸前的棉被,发觉这个动作太过娘们,他又松开手,不好意思地坐直身子。
“你是我姐姐的朋友,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该把一个醉汉撇下不管。”郗苓微微俯下身,下垂的领口中露出好看的锁骨,脖颈右侧熟悉的位置上,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再次吸引常钦的目光停留了好一阵,让常钦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见对方毫无反应,郗苓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有些不悦。
“没有没有。”常钦急忙移开目光,作势拿过水杯喝了口水,“怎么可能不记得,那种经历,人生中也不会再有第二次。”
郗苓低声笑起来,像触动某个开关,常钦也跟着笑了好一阵,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勉强止住,常钦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姐姐还好么,还有,伯父。”
郗苓突然收住笑脸,随意地回答:“我姐姐跟默哥两年前就结婚了,我父亲,去世了。”未等常钦做出反应,他认真地看着半躺在床上的人,继续说:“看来,你也不再是蓉儿的郭大侠了。”
常钦感觉莫名被对方嘲了一顿,只好摸摸鼻子说道:“伯父…想不到这么突然,真抱歉。”
“没什么突然的,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郗苓垂下头,随意地摆弄着衬衫上的袖扣。
气氛突然冷下来,常钦觉得尴尬异常,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从没遇见过你这种,这类…”
“我知道。”郗苓淡淡地回答,“不仅仅是你,换谁都一样,。”
常钦狠狠地掐了大腿肉一把,暗骂自己嘴笨,想了想又问道:“你跟你那位,还好吧?”说着侧过身,想要看清郗苓脸上的表情。
郗苓抬头正视他,笑着说:“很好。”
“那就好。”常钦松了口气,整个人顿时轻松起来。
“你放心。”郗苓低声说道,“虽然我喜欢男人,但也不是对每个男人都有兴趣的。”说着停顿了一会儿,“更不会趁人之危。”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常钦赶忙摆手赔笑道,“你别误会,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郗苓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被他极快地掩饰过去,他拿起常钦随手放在床头的空杯子,不理会对方的欲盖弥彰,“我煮了点粥,你饿了就起来吃吧,事务所里还有事儿,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
常钦仰头倒在床上,无语望天花板好一阵。
待常钦洗漱完来到客厅,郗苓早已消失得没影儿了,他径直走向厨房,盛了碗粥端向餐厅,这才发现餐桌上躺着张名片,上面赫然写着“郗苓律师”几个大字,还有一串联系方式,常钦掏出手机存下号码,发现号码早已存在联系人中,他嗤笑一声,想说这世界真小,于是将手机丢到一旁,舀起一勺粥塞入口中,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有很多年,没有人为他煮过粥了。
经历前几个月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后,常钦总算恢复了正常的上班时间,第二天一大早,他来到公司,看见同事肖钰正在收拾东西。
“你终于被解雇了!”常钦上前揶揄道,他跟肖钰是多年的同事兼好友,又师出同门,都是徐一然的徒弟,说话自然口无遮拦。
肖钰瞪了他一眼,悻悻然道:“我倒宁愿被解雇。”
“怎么了?”看他的表情,常钦突然不安起来。
“徐一然跟领导申请把我调去他们组,上面也批准了,命令我马上交接完手头工作,明天就去报道。”肖钰哭丧着脸说。
“哈哈。”常钦笑道,“这不是好事儿么,徐一然是我们的师父,最近又接了新项目,怎么都会多照顾你一点。”
“你倒真能落井下石,咱俩合作了这么久,一直都是天衣无缝所向披靡,常钦你扪心自问,如果没有我,旧厂改造那项目你能大受好评么?”肖钰拍拍他的胸。
“我知道。”常钦急忙安慰道,“我还不了解你么,你并非不爱去师父那组,只是舍不得文化村项目,对不对?”
肖钰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收拾东西。
常钦叹口气,说道:“文化村,在别人眼里是块肥肉,在我眼里,就是颗定时炸|弹,你以为我乐意趟这淌浑水么?这项目,我要做好了,那是名利双收,我要搞砸了,到时不知有多少只脚恨不得踩死我。再说师父年纪大了,总该提拔自己的徒弟上位的,你老跟我呆在一组,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更何况我比你帅这么多。”说完,还不忘自恋地捋捋头发。
肖钰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全然不把常钦这没皮没脸的话放在心上。要论长相,其实肖钰一点儿也不输给常钦,公司里暗恋他的女同事也绝不比常钦少,只是肖钰过于低调,又不像常钦嘴皮子溜讨女孩喜欢,所以总让自恋狂常钦有种对方远不及自己的错觉,再加上肖钰运气不好,设计师选拔考核并非像公务员那般每年都有一次,而得看公司是否正好缺设计师名额,一般得等前任设计师离职,公司再从助理中挑选合适的接替上去,机会非常难得,而公司选拔新晋设计师那年,他的父亲恰好病危住院,肖钰整天公司医院地两头跑,顾此失彼,最后考试也没通过,只能继续苦逼地当助理。
常钦就是在那次选拔中一举夺魁,正式晋升为首席设计师,也有了自己的团队,肖钰从徐一然那儿出师,直接进了常钦的组,一边跟常钦配合,一边等公司下次的设计师晋升考核。
为了安慰肖钰这颗受伤的心,常钦特意在公司楼下的餐厅为他开了一桌当送行,连着被灌两天,常钦闻着酒味儿都能吐,便吩咐助理小张只能点牛奶,本打着不醉不归算盘的组员们面面相觑,只好耷拉着脑袋,无聊地一杯接一杯喝奶。
常钦见状,不爽地抽了抽嘴角:“我们组一个个都是酒鬼还怎么着,前天在ktv喝得还不够多么?”
“您倒是潇洒,每天喝得烂醉如泥,自己不想喝,就逼着我们跟您一起禁酒。”助理小妮喃喃道。
“肖哥明天就要离开我们组了,大家本打算灌他个不醉不归的,结果被你这一搅和…”工程部的吴航枫也跟着附和道。
“好好好!”常钦败下阵来,举手求饶道,“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说完吩咐小张跟服务员要几瓶红酒。
服务员效率极高地端来红酒,常钦闻着满屋子的红酒味,只觉得胃里一阵阵反酸,急忙说:“今天这酒你们尽兴喝,我就不作陪了。”
“这你就太不给面子了。”肖钰第一个抱怨,“我都要走了,你却干坐着不喝酒,是想跟我绝交还怎么着?”
“肖钰,我连着两天都喝趴了,绝交事小,命是大啊。”常钦苦着脸说。
肖钰冷笑一声:“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么,当年连灌七天都若无其事的常总监,就别在这儿惺惺作态了好么。”
酒一旦上桌,也就由不得自己喝不喝了,常钦嘴上一百个拒绝,却耐不住组员们轮番上阵,本来酒量就很渣,果不其然又趴下了。
迷迷糊糊之际,他隐约感觉到裤袋里的手机欢快地震个不停,震得腿都麻了,只好招呼小张替他掏出手机,至于小张是怎么处理这个电话的,常钦就全然不知了,只依稀记得意识丧失之前,有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愤怒地瞪了他好一会儿,还有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抱怨道:“真行,天天醉。”然后整个人就被架了起来。
再一次从酒醉中醒来,常钦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连醉三天,真不是个正常人会干的事儿,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卧室门,一股好闻的饭香直冲心脾,他不禁露出笑容,三步两步踱到厨房前,想也不想便冲着灶台前那个背对着他的修长身影说:“郗律师,要不我雇你当我的管家吧,你看怎么样。”
“你说什么?”眼前的人转过身,一脸惊讶。
原来是肖钰,常钦突然有些失望,急忙转移话题:“没什么。”
“你刚说郗律师?”肖钰睁大双眼,“我记得他昨天才来公司,怎么就要上门给你当管家了?你们俩之间…”肖钰不怀好意地嗤笑道。
“整天想些什么龌龊事儿呢你!”常钦气冲冲地走进厨房,“他是我以前认识的一朋友,偶尔来过家里几次。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跑进来的?”
“还不是你那个郗律师。”肖钰撇撇嘴,回头继续忙碌。
“能先把话说清楚么。”常钦不耐烦地又扯了他一下。
肖钰只好转身看着他说:“是郗律师吩咐我守在这儿,给你煮点粥,等你醒来可以吃。”
“他怎么知道我喝醉了?”常钦奇道。
“昨晚是他送你回来的,你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不会吧大哥,您这酒量,也太丢人了吧。”
常钦瞪了他一眼说道:“所以郗律师就让你守在这儿?你守了一晚?”
“快别自恋了,我可没那么闲,我是早上过来的,郗律师帮我开的门。”
“那他人呢?”常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