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在此地稍作歇息后,便带着人马继续赶路,郝氏女怀揣着诺言,一守就是五年,一不小心,竟熬成了村里年龄最大的未嫁女,父母急得整日愁云惨雾,给女儿说了无数门亲事,却都被郝氏女拒之门外,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花季少女快要熬成了黄脸婆,村里暗恋郝氏女多年的员外儿子便偷偷跟姑娘父母想了出馊主意,合谋将女儿迷晕,换上凤冠霞帔便塞进轿子里。待郝氏女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红烛围绕的婚床上,眼见员外儿子那张色眯眯的肉脸一点点接近自己,郝氏女满心的绝望,双眼一闭,推开新郎伸过来的手,冲进院子里的水池边一跃而下。后来刘秀胜利归来,听闻郝氏女早已殉情,不禁悲从中来,便封郝氏女为“圣姑”,并命人在当地设立庙堂,以安抚圣姑在天亡灵。
但现今圣姑庙始建年代已无证可查,传说为汉光武帝下令所建,现考据圣姑台为元代建筑。不管怎么说,此时突然显灵的圣姑,一身出嫁装扮,正好应证了多年前圣姑新婚之夜殉情的传说。
“无知的村民。”她突然开口,声音空灵悠远,“听任妖人蛊惑,谣传圣姑年老色衰,需年纪相仿者作陪,搅得我这清净之处乌烟瘴气、哀鸿遍地。限你们三日之内速速清扫此地,安顿无辜亡魂,否则,昔日所为之事,我必将一一奉还。”待圣姑缓缓道完这几句话后,郗大仙抓着一根不知哪来的木棍,木棍一头燃着熊熊的火苗,他分别在四扇门上点了几下,门面上随之窜出几波火焰,沿着某条隐形的线一路蹿行,不多久,四个闪着火光的大字在众人眼前熠熠生辉,只见那四个大字分别是:天道轮回。待门面上的火光燃尽后,半空中的“圣姑”也突然隐身在熊熊的大火中,郗大仙两三步走上前,用手里的水盆一把浇灭圣殿前方的焰火,只余几缕青烟,缭绕在灰烬上头。
现场陷入一片寂静,村民们显然还未从刚刚逆天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亡灵索命”、“圣姑显灵”,这种只有在恐怖小说里才会见到的现象,竟真实地展现在眼前,他们害怕地甚至忘了尖叫。
郗苓放下水盆,淡定地看向人群,大声说道:“圣姑的意思,相信各位都听明白了,三日之限,万大家好自为之。”
村民们这才找回了神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再次响彻云霄,比任何一次都要热闹,一位妇女突然跪地不起,满脸泪痕地冲天空上方喊道:“妈!我对不起你啊妈!”在她的带动下,其余的村民也接二连三地下跪,常钦低头一看,脚下不知何时竟然哭倒一片,呜咽声此起彼伏,每人口中都絮絮叨叨地念着自家长辈的名字,恨不能召回亡灵,以弥补先前犯下的荒唐错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郗苓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冷哼一声,拉了拉他的衣袖说,“走吧。”
他们穿过满地磕头的人群,找到不远处一棵大树底下,吴敬正陪着朱大爷守在那儿,老人家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双眼紧紧盯着前方某个背对他,正连连磕头的背影,嘴唇微微颤抖,眼里噙满晶莹的泪花,要不是被吴敬拖住了一只手,他很可能也会像那个人一样,倒地不起。
“那是朱大爷的儿子。”吴敬轻声对他俩说,常钦发现他的额上全是汗水,声音发抖,想必也被吓得不行。
郗苓点点头,顺着朱大爷的视线看过去,表情若有所思。
“郗律师、常大哥!”这时,树丛后突然窜出一个人,笑眯眯地跟他俩打招呼。
“白玉兰,辛苦你了。”郗苓看到她也笑起来,急忙走到她跟前。一边的吴敬却吓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他还没闹明白从哪儿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只听郗苓轻咳一声,继续说,“刚才那个圣姑就是她扮的。”
原来白玉兰跟着公公婆婆回家后,先用郗苓给的钱去城里买了只便宜的手机,然后照着名片上的号码给他们打了个电话,当时郗苓跟常钦正在城里置办材料,正愁没处借姑娘假扮圣姑,白玉兰的电话解决了这个难题,白玉兰二话不说,安顿好儿子,当天便坐火车赶过来,两个人照着她的尺寸买了一身最简单的新娘服,又买了些特殊的水粉、几块布,一些火药汽油和一面超大的镜子,带着这些东西赶回王垛村,怕被村民发现,他们只能在夜间偷偷准备道具,擅于手绘的常总监先提前在田地后方荒芜的丘陵上描绘大致人像,再给人像抹上白色的颜料,看起来就像穿着白衣的鬼魅,完成后再用一块颜色相仿的布盖住,自从被火烧毁后,此地便鲜有村民出现,丘陵离得又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被遮挡住的秘密,待时辰一到,郗苓偷偷朝早就倒满了汽油的农田上丢下一个火苗,火势瞬间蔓延,躲在丘陵下方的人将布掀开,表面上的特殊颜料在空气作用下,呈现出活灵活现的跳动人影,就好像一群身着白衣的未化冤魂前来索命,此时再由另一个人打开常钦不知从那个网站上下载的恐怖音效,配合那诡异的说话声音,用手机连上喇叭,被眼前场景的渲染下,效果逼真地不能再逼真。
至于“圣姑显灵”就更简单不过了,先在大殿侧方藏一面大镜子,再在前方燃起一丛篝火,人眼看到升在半空的姑娘其实只是镜子的反射,在火光的渲染下便显得若隐若现,当时白玉兰其实在他们后方,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殿前的“圣姑”吸引去,没人发现真正的圣姑竟在自己身后,等圣姑一声令下,郗大仙举起火把,将早已暗埋火药的大门烧出“天道轮回”四个大字,等字烧完后,立即把镜子打碎,因为有音乐遮掩,人们自然听不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圣姑”在火光中消失的现象也就水到渠成。
“那个大喊圣姑显灵,将大家吸引至庙堂前的村民,自然也是我们找人假扮的。”听完常钦的解释,郗苓颔首微笑,跟着转头看向吴敬,“听完这些,你心里有好过点么?”
“郗律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吴敬擦擦额角的汗,脸色却明显放松了许多。
“你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当年那场大火后,从村外找来大仙混淆视听,又教唆村民将老人送进圣姑庙的始作俑者,不就是你吗?吴大哥。”郗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波澜不惊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郝氏女和刘秀的传说我做了点加工
第17章 十七
所有人都吓傻了,四双眼睛齐齐盯着郗苓,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冒出这句话。
“吴大哥,怎么,不敢承认么?”郗苓勾起一边嘴角,要笑不笑地,无视看过来的其他三双眼睛,只是紧紧看向吴敬。
“郗律师,你,你别误会好人啊。”吴敬依旧保持惊慌的神色,眼中满是茫然和无措,常钦看在眼里,暗笑一声,心想这孙子真能装。他跟郗苓虽算不上至交,顶多也就这大半个月结伴旅行下来的交情,但他相信郗苓的判断,既然敢当众揭穿吴敬,必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于是他走上前,正巧郗苓从吴敬身上移开目光看向了自己,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捕捉到对方眼神中的坚毅和不容置疑,顿时心领神会,看向吴敬,轻笑着说道:“吴大哥,冒昧问一句,放在你家客厅中,你母亲的牌位,为什么会被烧焦?”
吴敬扯出个无奈的笑容,先前的好声好色荡然无存,看傻子似得看向常钦,一脸懒得跟你解释的样子:“那天不就说了么,是不小心点着了报纸……”
“点着几张报纸,烧了几个小时,白天烧的还是晚上烧的,是从下往上烧的还是从下往上烧的,这些你可都得想清楚了,吴大哥。”常钦一口气说完,嘴角一勾,“你别忘了,我可是学建筑的,你随便说个数,我都能根据这个数字计算出牌位的烧毁程度。”
常钦这一番话显然是天方夜谭,他能力再牛逼,也无法根据一块发黑的牌位判断出何时烧烧了多久,只不过隔行如隔山,他相信只要自己脸皮够厚,眼神够狠辣,不难把对方唬住,毕竟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嘛,目前就是谁能拿影帝的问题了。
果然,这几句话丢出来,吴敬吓得半天不吱声,但常钦能拼演技,他也差不到哪儿去,惊恐的神色只在他的瞳仁内一晃而过,立马又被茫然和无措掩盖,看着常钦犀利的眼神,他挠了半天头,才缓缓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哪记得呢。”
郗苓却不顾他的狡辩,自顾说道:“那天在你家里,我看到牌位上的日期,你妈妈的死寂,正是这几天,对么?所以那天才会点香,想必你特意从城里赶回来,先祭奠了你妈妈,再跑来看朱大爷,而据我们了解,这村子发生的最大那起火灾,正是你妈妈死寂那天。其实那块被烧焦的木板,根本不是牌位,而是墓碑,对么?”
吴敬忍不住笑起来,看向郗苓:“郗律师不会认为,我为了纪念我妈妈,把一整片稻田都烧了吧。”
其余人听到他这样的反驳,也都觉得很荒唐,却听郗苓平静地回答:“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气氛顿时凝固,吴敬带着满眼的戏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我倒是想听听,郗律师会怎么解释。”
“只不过你不是故意,而是错手。”郗苓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你妈妈的墓地,原本就在稻田边上,我们曾在丘陵后方发现一个没有墓碑的坟堆,想必就是你妈妈的墓,这里夏季风大干燥,烧着的黄纸一不小心吹进稻田里,很容易酿成漫天的大火,原本这种季节是禁止火源的,但你惦记你妈妈,顾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然而终究还是酿成了大错。”郗苓气定神闲地看向他,后者没有言语,只是依然带着好奇的神色,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