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无意间闯入他们计划中的少年举足轻重的背景若是真的,无疑会将这个单纯的任务变得棘手起来。若贺泽的王储如此轻易地就落到了他们手里,究竟是上帝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而为他们安排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或是一个陷阱?费尔不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你要做什么?”
齐洛注意到逐渐靠近俊流的男人,神经不由地绷紧起来,这帮家伙的行为已经让他无法报有任何期待。
卡索并不理会,径自绕到少年身后,开始动手解开绑住他的绳索。
“喂,你们的目标不是我吗?不要再伤害他!”
齐洛的余光瞄到还站在一旁虎视瞪瞪的莱奥,心头如火烤般焦躁。
“闭嘴。”卡索瞄了一眼这个喋喋不休的飞行员,“如果你想让他继续留在这里被这家伙照顾的话,我可以不动他。”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眼看着到嘴边的肉跑了,已经被撩拨得饥渴难耐的莱奥恼羞成怒地挑起了矛头,这个在特种兵训练营里就处处与他作对的男人,今天连续两次阻挠他的好事,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他上前一把拉住对方的衣领,迫使他停止抢夺自己的猎物,“想干一架吗?”
“上尉有话要问他,”卡索平静地注视对方,眼角却有一贯的轻蔑,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和眼前这个有严重虐俘情结的家伙志同道合,“你想违抗长官的命令吗?”
这一句话隐含的意思无疑是具有威慑力的,无论莱奥有多自负,悖都的士兵都接受着对上级绝对服从的训诫,军队里不听从命令的士兵比废物更危险,因此若在执行任务时出现任何违抗命令的行为,军官有权力就地做出制裁。
虽然不甘心就这么放手,但莱奥很清楚士兵的职责,于是在恨恨地盯了卡索片刻后,终于退开了,走时不忘用力地丢下一句,“哼,我看你还能借他的架子威风多久!”
衣衫不整的少年被囫囵地塞进帐篷里后,费尔不禁重新观察起他来,比例精致的五官和偏瘦的身材看上去并不是一块军人的好料,不过,倒是比任何一个女扮男装的从军妓女要让人赏心悦目得多,难怪阅人无数的莱奥这次比什么时候都猴急。
俊流抚摩着自己的手腕,它被浸过水的麻绳捆了一整天,早已经破掉层皮,从潮湿的草地透上来的冰冷让不适感深入了心理,他转动着的眼珠不安地打量面前银发蓝眼,来自陌生国度的男人。
“我的人对你失礼了,殿下。”他看着还心有余悸的少年,语气有着之前完全不同的礼貌。严格遵循等级制度的悖都军人,也自然地尊敬着身份比自己高贵的人,不论敌友。
俊流没有收下他的客气,执意把脸偏向一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费尔微微弯了下嘴角,手里慢慢摆弄着那个黑曜石项链,跳动的火光下他盯着落在对方倔强唇角边的阴影说,“如果你不想和我聊天的话,我倒可以招待招待你的朋友?”
俊流脸上的肌肉立刻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他立刻听懂了这家常便饭的调子。军人彼此之间超越一般工作关系的羁绊,会让无孔不入的敌人抓住把柄来实施威胁和控制,造成军队里无法估计的损失,这也正是为什么义续要严格限制学员之间的私人来往,可惜的是,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
“你想怎么样?”他被逼无奈地开了口。
“这个纹章可是贺泽王权的象征,为什么在你身上?”
“我父亲交给我保管的。”
“上官义征?”费尔说出了国王的名字。
俊流沉默了一下,没好气地说,“你既然很清楚,为什么还要问?”
“进入持久战之后,令尊一直没有大的动作,他下一步的打算,你应该很清楚吧?”他眯起眼睛,很直接地问到。
“我自从进了学校就由叔叔照管,政治上的事情我插不上手,你死心吧。”
费尔无所谓地笑了笑,虽然认定俊流一定清楚许多贺泽皇室和军队的内幕,但他似乎并不执着于继续追问,这不属于他的职责范围,况且对他们来说,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少年口中的情报,而是少年本身。
接着,他随手从一旁的背包中翻出了一块吃剩下的干面包和一瓶在途中灌装的,用消毒药物沉淀过后的雨水,递到他面前。
俊流仍然没有接,尽管他也听见自己的肚子正不合时宜地叫得厉害。
“你没有学好这所学校教给你的知识,”费尔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和煦的语气几乎让人忘了他是个残酷的特种兵头子,“即使在被俘的情况下,也不能放弃逃脱或获救的希望,前提是必须想方设法保持足够的体力。你的朋友显然比你更明白这个道理。”
虽然不服气,但俊流却无言以对,费尔拿着食物的手固执地在空中停留了许久之后,他终于迟疑着,第一次接受了敌人的好意。
“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不用客气。”费尔看着因为咀嚼食物而安静下来,却还不忘小心监视着他的少年,将项链揣进了自己的衣袋,“这个暂时先放在我这里。”
说完他起身钻出了帐篷,招呼守在门口的卡索,“等他吃完之后,就把他手脚绑起来,让他留在里面,任何人不得靠近。”
第15章 救援
费尔出了帐篷之后便叫上了包括莱奥在内的六个人,走向一旁被树阴遮蔽的暗处,军靴和湿润的草地摩擦出吱吱声,惊跑了一只停在低处的鸟。就在大家的还带着不明所以的表情时,费尔开门见山说了一句,“我们遇到点麻烦。”
听到队长说着这样无把握的开场白,在一瞬间没有任何人说话,然而,等到费尔简短地陈述完毕这个所谓的麻烦时,莱奥率先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严重到要你摆这副苦脸呢!”他带着对之前事件一丝遗留的不满,揶揄起对方来,“你说那小黑猫是皇室的种?那我们真他妈太幸运了!还费这么大力气找什么破飞机?”
“是啊,长官。”路德也忍不住插话到,“虽然我们的目标是战斗机情报,但这应该是个好机会,如果把他带回国去,今后战场上的主动权没准就是我们的了。”
“既然他身上有黑曜石纹章,足以说明贺泽对他的重视程度,只要利用得当,搞不好能很快结束整个战争。”
费尔等到大家略带兴奋的意见发表完毕后,却并没有被他们乐观的态度感染,反而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没你们想的这么简单。”
“我没有权力改变这次的任务内容,取得战斗机的资料仍然是第一位的,他和这个目标没有直接关系。”他环视着站在周围的士兵们,态度依旧十分理智,“现在我们无法跟上级取得联系,我不确定能否自作主张对他采取措施。为了占据战场上的优势,绑架敌国的皇室成员,是明显违反战争公约的。悖都作为侵略战争的发动者,一直是战争委员会的重点监视对象,再被爆出使用这种手段,难保不会引发新的制裁,贸易通道被断绝还算事小,贺泽的皇室和不少国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因此导致更多中立国加入战场,其结果未必对我方有利,一不小心,我们就是作茧自缚……”
“而且……”他迟疑了一瞬,接着说,“我几乎可以确定这种行为得不到陛下的首肯。陛下亲信锡鲁门教,心地正直,多年以来坚持遵守战争公约,主张正面战斗,这才使得悖都的扩张之路顺利推进,我可不想违背这个宗旨。”
“想得太简单的是你。”莱奥受不了那僵化的教条式论调,冷笑着说,“我们就是侵略者,战争就是屠杀,暴力就是正义,干嘛还假惺惺地遵守什么公约?只要悖都能征服东大陆,就会成为世界霸主,舆论自然会倒向权力,那些为了保全自己才选择中立的小国家,在我们发动第一场战争时都不敢支声,现在又有什么胆量出来反对?”
“至于那些锡鲁门教徒,你以为他们还是一群吃素的干瘪老头吗?自从受到皇帝庇护,进贡给他们的金钱和新鲜处女早就让他们变成了最忠实的武力扩张拥护者,没准……”莱奥邪恶地笑着,凑到费尔肃然的面孔前,“他们和我一样,都想尝尝这个漂亮王子的味道呢。”
言辞尖锐的反驳让气氛再次陷入了僵持,费尔不禁蹙起眉头注视着对方,这个男人有着对战争来说最为完美的冷血性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现今悖都所培养的士兵的缩影,人类的特质几乎被剔除怠尽,剩下野兽的攻击性和欲望,这种人无疑会使得悖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霸业之路成就得无比迅猛。然而,无数的历史先例已经证明,在丢掉人性的偏激情绪下造就的国家,必然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
费尔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担心能够凑效的,军人只不过是种职业,对统治者忠诚是职业道德,却并没有能力担负祖国的未来。然而,这个现在还是一名普通士兵的莱奥,完美符合着战争的需要,有一天必定会升任到比他更高的位置,拥有造成更大破坏力的契机,他只是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太早。
“好了,”莱奥看着表情严肃的上尉,突然退开一步,带着讽刺的意味笑了笑说,“不管怎样,长官,我服从您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