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彦凉大吼着,用全身的力量将这个可怕的兵器制住,拼命往后拖去,他胸前的伤口在肌肉剧烈的发力之下血如泉涌,顺着湿透的袖子往下洒,拖出一片血路。
“带俊流走!!!”他面容扭曲,目疵欲裂,咆哮声嘶哑得像恶鬼一般,不顾一切重复着,“带俊流走!!!”
麻古被他吼得后背发凉,一哆嗦便清醒过来。他忘记了疼痛,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拉起摔在地上的俊流,攥着他一趟子就往远处狂奔。
西格玛眼看着到嘴边的猎物飞了,气急败坏地挣扎起来,扣动扳机向四周狂扫,却怎么都甩不开身后的男人。彦凉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双脚像是生根了般屹立不摇,双臂更是如同钢筋铁骨般箍住他,仿佛变成了一把锈死的锁,任凭敌人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西格玛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然制得住经过了基因强化的战士,要知道他的肌肉爆发力,比最强壮的成年男性都大上一倍。
他迅速朝后面退去,将彦凉撞到一棵树上,他重复着这个动作,狠狠地用手肘和背部撞击他,冲击力一下下贯穿对方肌肉,重创骨头和内脏,彦凉被动招架,身体像一堵千疮百孔的堤坝般,在洪暴的破坏下迅速流失着体力,即将面临彻底倾覆。
西格玛活动开来,立刻拔出了藏在手臂内侧的一把军刺,运足了力气朝后捅去,轻松插入了彦凉的侧腹部,他紧接着把刀拔了出来,又捅一下,血顺着血槽汩汩而出,湿了他满手。
彦凉浅浅地闷哼了两声,身体僵硬了几秒钟后,他两眼一黑,终于坚持不住,被敌人拽住胳膊,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西格玛踩住他的肩膀,一鼓作气地端起步枪,对准彦凉的脑门正要开枪,却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枪口顿了顿,随后偏了开去,选择性地对准几个地方扣动扳机。
彦凉被子弹打得抽搐了几下,剧痛从四肢窜起,仿佛一根根钢钉敲入了手脚,把这副报废了的躯体牢牢钉在了地上。他全身浸泡在血泊之中,连手指都动不了分毫,只是恍惚地睁大眼睛,看着西格玛抽身离去。
“等……!”俊流踉跄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到,“等一下!”
麻古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一门心思只顾拖着他往前跑,也不管方向对不对,眼下逃命最要紧。
直到俊流硬是停下脚步,踩稳了一截树根,借力使劲拖住了他,麻古实在跑不起来了,才转头大惑不解地望着俊流。
“停下,听我说!”俊流弓着背剧烈喘气,他发迹凌乱,脸上毫无血色,深陷的眼眶里蓄满了疲惫,乍看之下真是狼狈得没了人形。可麻古却无法将他当成一个废物看待,因为那双眼睛里闪动的光芒清明异常,兀地透出来一刃锋芒之气,那是人被逼到绝路时激发出的狠劲。
“我们这样逃不掉的,迟早被他追上。得想办法把那家伙干掉!”俊流的声音不大,可咄咄逼人。
“我才不要!打死都不想再碰见这些怪物了!”麻古已是惊弓之鸟,闻言立刻猛烈摇头。他算是领教了,那家伙一下子就揍掉他半条小命,要不是彦凉上来得及时,再来一记他的内脏就被踢爆了。
俊流紧拽住他的手不放,仿佛心意已决,“我有办法,你能不能听我说?”
麻古正想骂他疯了,却突然感觉到俊流的手,连同他的整个胳膊和肩膀都在发抖,麻古惊讶之下又望向对方的脸,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
他这才意识到:俊流也怕,而且比他更怕,这小子何尝不是强压住内心的恐惧,才决定不再逃跑,正面应战的?
麻古不禁打了个冷战,一下子被对方此刻的气势折服了。逃避伤害和死亡是人的本能,他自己就是一个遵循本能而活的动物,虽然具备野兽般灵敏的应变能力,却难以处理更复杂的情势。而俊流却是一个凌驾于丛林机制之上的人类,如果他没有清醒的头脑和强大的理智,是不可能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还能做出与本能截然相反的判断的。
这份觉悟和勇气立刻感染了麻古,让他也稍微冷静下来,心中重又升起了对俊流的信任。
“那怎么办?”麻古急忙问到。他感情上认同了对方,可面对残酷的现实,心里仍然是没底,语气便显得游移不定,“我们俩身上连把枪都没有。人家武装到了牙齿不说,就算是徒手也能把我俩宰了,你说还能怎么办?”
第116章 雨石镇
西格玛的脚力很强,背着枪一口气追了上来。此刻午后天光渐迟,阳光倾斜度增大,再也照不透层层密林,湿气开始升腾淤积,藤蔓被阴影粘结成远近不分的模糊浓绿,他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利落地破开眼前一道道幕帘,没追多久,便远远看到前方的泥泞里倒着一个人影。
他立刻放缓脚步,端起步枪对准了那人,一边警惕着四周的情况,一边悄悄朝目标靠近。
走得足够近之后,他发现俊流歪坐在一棵树下的落叶堆中,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右脚脚踝,神情痛苦。在看到步步逼近西格玛之后,俊流惊慌地撑起身体,拖着腿拼命朝后退去。在他身旁不远处,凌乱的脚印从烂泥中牵出一串来,往远处延伸,步伐很大,仿佛正是某人加速逃离的样子。
“怎么,你的同伙呢?丢下你逃命了?”西格玛走到他面前,垂下枪管戳了戳他的肩膀,扬起幸灾乐祸的笑意。
俊流抬起头,看到西格玛身上沾染的大片血迹,面如死灰地问,“你把那个人……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西格玛不慌不忙地问,“他是你哥哥?亲生的吗?”
“关你屁事。”俊流眼睛里的光芒微微颤动,咬牙切齿地说。
西格玛沉默着把枪掉了个头,高举起枪托狠狠砸向他的脑袋,一下子就把俊流砸倒在地,血顷刻从他磕破的额角流了出来,顺着脸颊划下一线红痕。
成功让对方变老实后,西格玛弯下腰,伸手就要去拉俊流的胳膊,准备将他直接扛起来带走。
就在这瞬间,一个巨大的力量闪电般地从天而降,猛砸在他的背部,他力不能支,膝盖一折便跪了下去,身体也朝前扑倒在地。
麻古从树上二十多米的高度跳下来,不偏不倚地骑在了他的身上,一个成年男性的自重加上加速度冲击力,轻易便将对方面朝下五体投地压在了泥地里。紧接着的一切动作早已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麻古毫不迟疑地伸出手,一把揪住西格玛的头发,将他的头牢牢按住,另一只手运足了力气,把匕首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太阳穴!
刀尖长驱直入,直插进脑仁里去,被头骨卡死了才停下来,这时刀身已经尽没入头部,几乎只留了个刀柄在外面了。西格玛只觉脑子里绞入了一个炽烈的烙铁,烫得他全身一阵剧烈抽搐,接着就像突然断电了似的,眼前一片漆黑,意识戛然而止,身体全面失控,紧张的肌肉力量顿时泄了个精光,整个人松垮成了一团湿重的烂泥,瘫在了地上。
摸到他的颈动脉停止搏动之后,麻古才渐渐放开了他,由于用力过猛,插进头部的匕首怎么都拔不出来,他只得做罢,从尸体上爬了起来,转动了几下僵硬的脖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看俊流还没动静,走上前查看了一下,发现这可怜的小子是被打晕了,额头连着半边脸都起了血肿。
敌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杀来下一拨,麻古不敢怠慢,急忙行动起来,他将尸体的背包解了下来,连同身上有价值的装备也搜了干净。然后他把背包反背在胸前,再扶起俊流,将他背到背上趴稳了,最后捡起了西格玛的步枪握在手里。
确定没落下什么之后,麻古迈着沉重的步子,快速隐进了密林的掩护中。
阿尔法慢了一步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一地东倒西歪的死人,没有风的林间早已硝烟散尽,徒留寂静,肆意蔓延的血污把泥地浸染成了深黑色。
他冷着脸踢开同僚的尸体,眼光都没偏,只专心致志查看着满地杂乱的脚印,分析了一下当时的战局,并找出了逃亡者的踪迹。
“长官,这有个家伙还没死透。”
跟在他身后的下属自觉地查验起己方的伤亡情况来,在接连摸了三个没气出的冰冷尸体后,终于摸到了彦凉颈窝里的一丝热气。
阿尔法回头看了一眼,见这个大个子紧闭着眼睛奄奄一息,全身都像在血缸里泡过一遍,就没有干净的地方,他腹部豁着两道鲜红的口子,肠头都露出来一截,手臂和腿部也结结实实中了枪,伤势十分惨烈。
阿尔法立刻就察觉到了蹊跷——在能够一枪毙了这个人的时候,同僚却选择了手下留情,必然是有什么原因的。
“你替他止血,看看还有没有救。我们先去找人。”他简单地下了个命令,便朝另外两名士兵示意了一下,一起跟着地上的脚印往前方追去。
阿尔法仍然倔强地认为猎物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但在不久之后,他们便在那棵大树下发现了西格玛上尉的尸体,他脑袋上触目惊心地插着一把匕首,面朝下躺在泥地里,已经死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