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免太抬举他了。起兵造外层区的反是黑市老板们策划多年的大计,俊流并没有参与,我是想让他帮我出谋划策,但他没有兵权,单靠一个人,可没本事操控战争的走向。”
“那也保不准他没有存这个心思。总之康将军多留个心眼没错,他是个危险角色,可怜都是装出来的,不可掉以轻心。悖都军要真攻进来了,我们两方都捞不到好处,只有他如鱼得水,这个事实是铁打的,他只要意识到了这一点,都难免不起异心。”阿尔法托着下巴,用手指敲击着茶杯盖子,盯着对方,拐弯抹角地教训着,“将军现在势力大了,地盘稳了,我劝您也少和悖都方面来往,他们是在拿您当垫脚石,究竟哪天就用不上了,您心里也很清楚。”
康成听得又开始火起,心想老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道了?
“哦?这话是雷枢的,还是你自己的?”他的口气生硬起来。
“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阿尔法不卑不亢地回答,“您不用急,我知道这事关重大,需要时间慎重考虑。请把雷枢大人的意思带回去,和黑市其他老板商讨一下,达成决议再正式回复我们。在那之前,希望两军都保持克制,尽量减少冲突。当然,我们政府军会先退避,以示诚意。”
短短二十多分钟,阿尔法毫不客气地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也不多留,便借口有事,利落地起身告辞了。
当他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门外后,康成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坐得僵硬的腿,“都他妈不是省油的灯!仗还没打几场,离间计就先上来了。”
“白肆,你怎么看?”他偏过头,将目光投向那个没有存在感的掮客。
“我同意他的提议。”白肆早憋了一肚子的意见,此时的态度就十分明确,“打仗又不是我们的目的。现在丘堡黑市还有财力支撑军队,但这明摆着是个无底洞,要真的变成持久战打下去,以后的局势难以把握,损失无法估量,想再抽身就难了,没准会把老爷子你的身家都搭进去,你舍得,我也替你不值。既然他们现在同意让步,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本来我们这么打下去,最好也不过就是这个结局,你还真想把外层区都接管过来?那你这余生还想休息吗?”
“我就知道你是个贪生怕死的孬种。”康成抓起手杖,重重地磕了一下地板。
“只要有钱赚,平时喝点酒,画些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生活多好,犯不着去冒这险。”他欣然承认。
“要是这样,我们可就要违背契约,把上官俊流交出去了。”康成闭上眼睛,把头往靠背上枕,微微拧起了眉头,“这坏了黑市的规矩。”
阿尔法大步流星地走出基地大门,冲门口站岗的士兵挥了挥手,便低头钻进车子里去。轿车发动后,他抓起搁在门背后的移动电话,立刻拨通了雷枢的号码,向他报告了这边的进展。
“哪儿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功夫,”他打了个哈切说,“我看那老不死的警备松懈得很,刚刚在那屋子里,除了白肆和他,就只有两个警卫。要不是您只让我过来传话,我差点忍不住动手了。”
“杀了他也没什么用,”雷枢回答,“他只是黑市的一个代表,没有他也会有别的人来坐这个位置,犯不着现在激化矛盾。”
“您一切都好吧,什么时候回来?”阿尔法懒懒地躺在座位上,看着窗外急速掠过的风景,一边把玩着缠在皮带扣后面的一卷锋利钢丝线,“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
“快了。”雷枢说完便挂了电话。
第86章 同舟共济
俊流被软禁在总司令部里,连着吃了几天闲饭,睡了几晚好觉,身上的肉渐渐长回来一些,精气神也越发充足。他整天没什么事做,便在司令部各个地方闲逛,没有人管他,他就自己静静地旁观,若有人上来询问,他也会和对方聊上几句。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好像都知道了这个神秘的年轻人是即将上任的总参谋长,也都毕恭毕敬地对他。
这天下午他吃了午饭刚去散步回来,走到宿舍区过道口上,便远远看见自己房间的门半开着,柔和的灯光从里面蔓延到了走廊地板上,形成一滩明亮的水渍。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彦凉又跑过来了,于是赶紧停下步子,有点想往后撤。但在原地站了一会,他好像被某种隐约的期待所吸引着,还是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
走到门边的位置,他屏住呼吸,探出脑袋往屋里望了望,赫然看到一个静静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正背对着他,男子有着蓬松的浅棕色短发和形状挺括的耳朵,在柔和的灯光下,端端正正摆放在那里,像是谁特意送来博他惊喜的礼物。
俊流脑子一热,大叫一声,拔腿就冲了进去。齐洛吓了一跳,转过头来,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对方扯着轮椅转了个圈,他只觉得眼前晃过一团黑毛,这么大个人便不知道怎么缩成了一团,撞进了他的怀里。
轮椅被撞得往后滑去,抵在了床沿上,俊流尽情地把脑袋往前拱,顶着齐洛的肩膀和胸口,然后他慢慢跪了下去,蹭到柔软的肚子上,他双手搂着齐洛的腰,整个身子都挤进了他的双腿之间,脸也埋在他大腿上不动了。
齐洛这才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揉了揉他蹭乱了的头发,“我还以为你要吃了我呢。”
他的棉衬衣散发着新毛巾的香味,俊流急促地喘着热气,把肩膀带得起伏不定。他使劲呼吸他的气息,摩挲着那具温热的身体,想与活生生的他肌肤紧贴,想就这么抱着干干净净的他,呆上一整天都行。
直到齐洛微微哼了一声,俊流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抓得太重了,扯到了他的伤处,他慌忙放开了他,仰起脸无措地望着对方。
“长胖了一点啊,”齐洛捏了捏他的脸颊,手感很有弹性,“黑市把你当猪养了?”
“可不是吗,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知道哪天就被拉去宰了。”
“不过这样好看,更年轻了,跟以前好像。”
“你倒一直都是老样子。”俊流顺势握住他的手,掌心贴在唇边,心血来潮地朝他肉厚的地方轻轻咬了两口,“我刚刚还在想你,你就从天而降了,多难得。我想过你那么多次,只灵验了这一次。”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齐洛袖口露出的白色绷带上,心疼地皱起了眉,“身上很痛吧?你流了好多血,我这几天一做梦,就感觉到你的血浸在我背上,又热又湿又粘。你怎么总是这样?死过一回还不够吗,我都被你吓破胆了。”
“好嘛,是我不对。”齐洛赔上了笑,眉目显得一团和气,“我今天就是来认罚的。”
说完他心虚地沉默了一会,认真地看向对方黑漆漆的眼睛,吸了口气低声问到,“俊流,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明知故问。”俊流的双手握进他的指间去,与他十指相扣,他仰着脸专注地凝望着他,虔诚得像个正在祷告的信徒,“我爱上你的时候就输给你了,什么权力都丧失了。就像在跟你打一场永远都赢不了的仗,你打得我一败涂地,把我流放出去,逼得我永远都要来挑战你。所以我们之间,永远都只有你接不接受我的问题。你看我现在就跪在你面前,听候发落呢。”
“我好好问你,你却来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听不懂。”齐洛低头迎着他的目光,内心就像被那目光照得无比明亮。
“在监狱里经常睡不着,就容易胡思乱想。”俊流整个人都快软成一摊烂泥,腻在了他的身上,“想着要跟你说的话,一遍一遍措辞,更不着边际的都有。”
“那每次见到我时偏偏又冷又凶?我还以为你肯定在背后骂我呢,把你委屈成那样子,是不是经常气得想揍我?”
“岂止想揍你?”俊流低下头,继续抓着他的手半亲半咬,他不敢贸然碰触其他地方,就只能翻来覆去品尝这只手,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狠劲,“想把你绑起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把你的心挖出来尝尝。”
“看不出来,猪还能吃人。”
“我吃的人多了。”俊流不甘示弱地说, “你说,以前在军校的时候,你离我那么近,我怎么就没下手呢?我们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浪费,可我放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处男不管,到底干什么去了?”
齐洛傻傻地笑着,也不去拆穿他了,他乐意退回去当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从来没有被这段岁月乱涂乱抹过。他很喜欢这么简单的时刻,什么都不想去问,什么都不计较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疼痛着的肉身,那些根深蒂固的苦难,突然都变得轻飘无形,只要俊流一开口说话,就吹得无影无踪,再也占不住他的心了。
“从现在开始也不迟。”齐洛的胸膛涌上来一股热量,他伸出双手将俊流搂进了怀里,俯身在他耳边说,“上官俊流,我也有话要告诉你。你身上有种力量,说不出来的,让人又向往又害怕。遇见你后,我经历了最美好的,还有最糟糕的事情,我感激过你也恨过你,我越来越没法形容你的存在。我在你面前会不知所措,也会非常在意自己的缺陷。如果没有你,我就不是现在的我,我逃不掉,也不会再逃避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想竭尽所能去爱你,我想……”